比衣服更深的紅色所繡成的盤龍與飛龍,腰帶上綴滿了藍色和綠色的寶石,以及由銀色鱗片串起的吊墜。黃色的絲線纏繞在腰帶上,系成美麗的裝飾結,長長的裝飾穗子垂落在裝飾結之下,一直延伸到腳踝。
只見男子撩起了自己的右側頭髮,露出了飽滿的耳垂,上面有一個用半個舊銅錢和金銀絲線等做材料串成的耳環,那破舊的銅在金銀之間顯得毫無光華,但是卻平添了許多古樸的美感。他從懷裡掏出了用銅錢的另一半製作的耳環,作勢就要往胡尚的耳朵上帶。
胡尚心想我可沒有耳洞,難道要現穿麼?怕疼的他捂著耳朵逃跑,忽然場景變換,他站在了一個熱鬧的大畫舫上。男子髮型變了,他將腦後的髮絲都用金冠高高束起,只在兩側垂落了兩搓碎髮,他端坐在首位上,高舉酒杯向眾人示意。酒席中央的高臺上,有美麗的女子輕盈起舞,細長紗帶翻飛,粉紅粉蘭粉紫交錯揮舞,讓人眼花繚亂。胡尚張大眼睛看著,旁邊卻又出現了眉眼帶笑的紅衣女子,那女子推搡著他,將他推到了首座旁邊。首座上的男子轉過臉來看他,真正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只見他長手一攬,被迷得七暈八素的胡尚就跌入了對方翻飛的紅袖之間。
不知何時,四周的賓客仕女統統不見,酒席高臺統統不見,只有漫無邊際的紅色紗帳。胡尚和那人一同跌進了鋪滿紅綢被單的床上,柔軟的紅色絲綢深深地陷了進去,那人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著,似乎蘊含了無限的濃情蜜意在裡頭。金冠早已經脫去,男子的長髮和自己的手指糾纏在一起,白色的指頭和暗紅色的髮絲,糾結在一起無比鮮亮妖豔……
男子深深地慢慢地陷進了紅色的絲綢裡,那豔麗的笑容漸漸陷進去,那紅色的髮絲,紅色的衣襬全部都陷進去,胡尚伸手緊緊抓住他,卻發現就像手中握著一尾泥鰍一般的滑溜,怎麼也握不住。轉眼間紅色的絲綢變成了紅色的火把,紅色的火把下面是山民愚昧的臉孔,胡尚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綁了起來,關在了一個竹籠裡。山民們嗨喲嗨喲地吆喝著,有裝束奇怪的人在隊伍前面抽風一般地抖動著,來回轉圈圈,然後對著天和地嘟嘟囔囔一些沒有人能聽得懂的語言,燒了許多符紙,噴了幾次水,長劍一揮指揮山民繼續往前。
身下的火把上下揮舞著,火光起起伏伏,熱乎乎的感覺慢慢變得冷冰冰的,那上下波動著的光由紅色變成了藍色。原來四周已經都是水了,水流急速而猛烈,將籠中的胡尚拍打地頭昏腦漲。面板變得冰冷,血液變的冰冷,骨頭變得冰冷,心也變得冰冷……
水流越來越急,越來越猛烈,直至將胡尚和籠子高高地拋到了高空。
月亮真亮啊……而且有兩個……這麼感嘆著的胡尚猛然間驚醒,天空早已經被烏雲遮蓋,眼中那皓月一般的……是龍神的雙眼,那浩若星辰的雙眼。滿天的水遮蓋了天,遮蓋了地,胡尚慢慢地落了下來,落在了龍神的掌心,巨大的水滴滴落在身側,胡尚抬頭看到了龍神的眼淚。紅色的龍、紅色的龍麟、紅色的龍鬚,只有眼珠子是深深的黑色,反射著水光瀲灩,黑色的眼珠子落下了赤紅的淚水。淚水落在了胡尚的周圍,被冰冷河水凍僵的身體因為那溫熱的液體溫暖起來,彷彿被抱在了誰的懷裡……
胡尚覺得心那麼疼那麼疼,疼地號啕大哭起來。然後又一個溫暖的懷抱將自己團團包住,胡尚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到的是披髮男子將臉貼在了自己的臉上,男子的長髮落在了自己的臉上,男子的淚水也流在了自己的臉頰……
心臟疼地一抽一抽的胡尚從迷夢中睜開眼睛,自己正被何以抱在懷裡,那溫柔的男人正坐在窗邊輕輕地哼著一首古老的歌謠,歌詞因為發音的不同而完全無法識別……他一時分不出現實和夢境,茫茫然地掉眼淚,哽咽著無法出聲。
何以投入地唱著那首歌謠,沒有發現懷中人醒來,他那麼投入地唱著,沉醉在舊夢裡,緬懷一個故去的人……眼淚在眼眶裡轉動著,因為他刻意地仰著臉而始終沒有滴落下來,月光折射在上面,變得閃爍不定。
胡尚的手輕輕地移動了一下,何以立刻敏感地轉過臉看他,一低頭那眼淚就蜿蜒而下,在那美麗的臉上刻下了舊夢的悲傷軌跡。
胡尚的心口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一般,呼吸都變得痛苦,他伸手拭去何以臉上的淚珠,卻發現越是擦拭,眼淚越是洶湧。何以將臉和胡尚的臉緊緊貼在了一起,兩個人的眼淚混在了一處,分不出誰流得更多,分不出誰的悲傷更加深切。
“我是你……”
“呵……”
“你是那……”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