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整理儀容,將有些散亂的鬢髮梳整齊,有些外翻的領子理順服,腰帶有些向下了,他小心翼翼的將腰帶網上提了提。
方顏玉離他那麼近,渾身刺鼻的藥味直衝他的鼻子。
方顏玉暗中端詳他的臉,以為會在他臉上至少能發現一絲的厭惡,可惜沒有,鬼奴只是嚴肅的抿著唇,用再認真不過的態度為他整理身上的凌亂。鼻中傳來微微的汗味,還有一絲血腥味,那是鬼奴的血,他四弟造的孽。
“二公子,可以了。”鬼奴向後站定,等著他下一步的吩咐。
“奉茶,我那大哥就要到了。”方顏玉走到桌邊坐下,脊背挺得筆直。
果然,不一會,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傳來,“二弟可是在休息?大哥聽說二弟身體不適,特意來看看,不知會不會打擾了。”
方家大哥方顏良施施然走了進來。方顏良,年二十五,溫文和雅,他在鬼奴面前一站,鬼奴腦中立刻迸出兩句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方家大哥當真是個絕世佳公子。他看到鬼奴,也不像常人那樣露出鄙夷的表情,卻是對他和煦一笑,真如春風拂面。
鬼奴恭敬一禮,將大公子引入房中。
方顏玉端坐在桌旁,臉上未用任何東西遮蓋,看到方家大哥進來,鬼一樣的臉上擠出難看的笑,“早料到大哥會為四弟的事來教訓我,顏玉一早就在這裡候著了。”
方家大哥袍角一撩坐在他的對面,鬼奴已經上前將茶斟上。
“二弟眼中,大哥是那種護短的人嗎?四弟沒規矩,你身為二哥,教訓的沒錯,雖然下手狠了點。”方顏良品了口茶,雲淡風輕的說。
“顏玉的氣度比起大哥,始終差了點,慚愧,慚愧。你看,我這病,實在讓我心憂,心緒大受影響,衝動之下重傷了四弟,傷了我們兄弟的和氣,現在心裡好不愧疚。今天大哥來的正好,大哥一向在我們兄弟之中說話有分量,四弟更是唯大哥馬首是瞻,還請大哥好生寬慰他幾句,莫叫他讓怒火衝昏了頭,作出更失禮的舉動。”方顏玉漆黑的眼睛盯著方顏良,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
“二弟這番話,如果四弟聽了定要內心羞慚。四弟年輕不懂事,明知道你現下身體不適,還要故意惹惱你,他這手,該折。”方顏良垂下眸子,用茶杯蓋翻了翻茶水。“二弟這病來的蹊蹺,這麼多名醫都看不出個道道,其他兄弟們現在都害怕的緊,不敢前來探視。二弟想必心裡更不好受。這些個兄弟們,平日裡看起來伯歌季舞,關鍵時刻卻是各掃門前雪,大哥也是對他們失望的緊,四弟這次就讓他得個教訓。二弟不必擔心四弟想不開,他若想再做什麼,就別怪我不顧兄弟情義。”
方顏玉略帶奇怪的目光瞅著眼前的方顏良,有點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若是旁人聽了方顏良這番話,定會以為他和方顏玉之間的感情好到如何,誰又能知道,方顏玉在方家不忌諱他人,單單忌諱這方顏良一人呢。別人當他是濁世佳公子,他方顏玉心裡明白的很,眼前這人分明是一條修煉了萬年的老狐狸。方顏玉未生病之前,方顏良整日裡給他使絆子,恨不得整的他離開方家才好,方顏玉可是暗中吃了不小悶虧。只不過這方顏良表面文章做的甚好,人人都說他是好兄長,好在方顏玉也不是個吃素的,兩人自幼時開始就暗中相鬥,每次都能鬥個平分秋色。
只是這次方顏玉這病太蹊蹺了,世人都認為他絕無翻身可能,原本站在他這邊的其他兄弟紛紛改投陣營,都已經在心裡認定方顏良就是下任家主。方顏良應該也認為沒有再為難方顏玉的必要了,因此生病之後,除了病苦,他的日子過的倒是清閒。
今天,這老狐狸這番話有何深意,聰慧如方顏玉居然有點拿不準。
方顏良溫潤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二弟可比我想象的堅強多了。為兄也想過,若是今天換個位置,為兄怕是一日都堅持不下去。二弟果然非常人。”
“大哥自謙了,若是大哥像今日我一樣,定然也會如此堅強。小弟只是堅信我必然會有好轉。”
方顏良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方顏玉的右手,之後飲盡杯中茶水,“二弟放心休養吧,大哥也希望二弟可以快點好起來。今日就此叨擾了,大哥下次再來看你。”
“多謝大哥關心。鬼奴,送客。”方顏玉坐著未動,脊背仍是挺得筆直。
方顏良擺擺手,起身徑自離去。
剛走出院落,方顏平立刻湊了上來,“大哥,如何,探到口風了嗎?”
方顏良冷冷看了他一眼,方顏平立刻渾身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