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麗奈芙舉著漆黑長刀向她砍去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黑色的瞳仁倒影著閃亮的刀鋒,江澤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然而,出乎她預料的,刺骨的疼痛卻遲遲沒有降臨!
她驚訝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懸浮在自己面前。他只是輕輕伸出手,點上了娜塔麗奈芙的心口,指尖刺入了她的心臟。與此同時,銳利的刀刃帶著黑色的氣息也刺入了他的身體,卻沒有鮮血落下來。她能看到的,只是那個人的身影漸漸地被黑色的氣息吞噬。江澤月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不往下落,然而她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只能看著那日思夜想的人在自己面前漸漸化作點點磷光,消失在空氣裡。
陰陽師側過臉,溫柔地看著淚流滿面的江澤月,輕輕笑了笑。他嘴唇張合,似乎說了句什麼。也許是四周的風太大了,江澤月沒有聽見。
然後,他的身影漸漸消散了,只留下了一把被砍斷的箏。
那天,一把大火燒燬了東方的夏宮,沖天的火光將漆黑的夜映得通紅。江澤月抱著斷成兩半的箏坐在火中。很遠處,是燒殺搶掠的聲音,還夾雜著侵略者們的嬉笑與謾罵。所有的聲響,在跳動的火光中,都被模糊成留聲機老舊的聲音。
江澤月靜靜地看著火舌蔓延上四周的雕樓彩棟,思緒卻飄回了遠在京都的小山丘上,那裡是她度過了童年和少年的地方。她想到了師父的琴音和他臨別前悵然若失的話語,她終於笑了。
(“你終究會明白我的。”)
昔年景行天皇在伊賀縣神琦郡南部的山丘上宴請眾臣。宴會上景行天皇十分喜悅,便把愛琴筑紫箏留在了山上當作紀念,卻不知筑紫箏早已並非一把普通的器具。它曾為天皇所珍愛,因此有了魂靈,卻被不知實情的主人留在了山上。
思念主人的筑紫箏化作了人形,那便是琴的付喪神,《百器徒然袋》中的琴古主。他夜夜在山丘上彈奏著天皇最愛的樂曲,等待著主人的迴歸。然而,他卻再也沒有等到過……
“師父,我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才想明白,有一種等待,終究是沒有結果的。”
“您用了一生的時間等候景行天皇,而我也用一輩子的光陰來等候你。”
“只是,人的一生太過短暫了。我要永永遠遠地活在今生,替您手刃那些西方的魔物。”
火勢已經完全包圍了整個屋子,甚至已經舔上了她的衣角。和服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琴,撕下衣帶,小心地將斷裂的地方綁縛好。然後,她抬起手,彈奏起了琴古主曾經最愛的樂曲。已被砍斷的琴發出嘔啞嘲哳的聲音,隨著淒厲的火光一起,盤旋上升著,傳遍了整個燃燒的夜空。
她被活活燒死在了火中。
大火平息了,然而她的靈魂卻被禁錮在了諾大的廢墟中。太重的執念讓她漸漸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變成了怨靈徘徊在京城之中,盲目地找尋著娜塔麗奈芙的同類。又不知過了多久,她遇到了一個女道士。
她的道符短暫地遏制住了她的戾氣,讓她的神智恢復了一瞬間的清明。江澤月茫然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對方如雪的長髮,和與白髮十分不相稱的年輕的容顏。
“你戾氣太重了。”那女道士說,“可是心中有什麼積怨難解的事情嗎?”
江澤月低著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整張臉已經被火焰燒得面目全非,腐爛的肌肉黏連在森森的白骨上,一點也看不出當年那個花容月貌的陰陽師的影子。這幅容貌的話……師父還會認識她嗎?
“積怨難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好像在等人……不,我好像要去報仇……我的仇人拿著一把黑色的刀,那把刀會腐蝕人的皮肉……”
她的話斷斷續續,模樣也痴痴傻傻。
“我叫韋司雲。”那女道士憐憫地看著她,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做個伴吧。等你什麼時候想起來你的目的了,再離去也不遲。”
江澤月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頗像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
“……我叫……江澤……月……”
“江姑娘嗎?”韋司雲淡色的唇角扯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她向那模樣恐怖的怨鬼伸出了手:“跟我走嗎?”
陰陽師的魂魄猶豫了半晌,才把焦黑的、骨瘦如柴的殘缺的手掌放在了韋司雲白皙的掌心,然後試探性地握了握。韋司雲輕輕嘆了口氣,笑了笑:
“跟我走吧……”
…………
日升月沉,草木枯榮,人間浮世輪代更迭交錯。漸漸的,她的父母去世了,她一個人對著夕陽坐了好久。江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