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又引發了一陣混亂,有人大聲地質問:“怎麼可能?你為什麼沒有進行過基因改造?”
嚴培抬頭看了看傳出聲音的角落,平靜地回答:“因為我是盧梭博士和馬丁博士從雪層下面挖出來的休眠者,我在那裡躺了一千五百年。我是2011年11月11日因雪崩被掩埋的,我是——你們所說的古人類。”
一陣議論和騷動傳開去,整間房間都像煮沸的開水似的混亂了起來。沈嘯轉頭看去,嚴培靜靜地站著,瘦削的臉上沒有半點慌亂的表情,眼睛平平地向前看,這一片混亂卻似乎沒有看在他眼睛裡。
沈嘯凝視他片刻,終於還是轉過頭去,把身子又挺直了一些,牢牢地擋在嚴培身前……
61、再上路
嚴培靜靜地躺在椅子上;插在上臂靜脈血管內的抽血針和插在後腰的穿刺取髓針都在工作;兩種不同的液體無聲地從他身體裡流出來;進入儲存皿裡。
沈嘯站在一邊看著他。直到儲存皿滿了;針頭自動離開身體;嚴培才慢慢睜開眼睛;對他笑笑:“來了?”
他在逃亡裡瘦削下來的臉頰還沒豐滿起來,這麼一笑實在說不上太好看;臉上只剩一雙眼睛了。沈嘯伸手輕輕摸了摸他微微凹進去的臉頰:“頭暈嗎?”雖然人體內有自動造血機能;可是這樣頻繁的抽血,是個人就受不了。
“沒事。今天抽完了;估計一週內是不用再抽了。”嚴培想坐起來;“放心;我很珍貴的,科學家們很懂得持續發展,不會做殺雞取卵的事。”
沈嘯試圖跟著彎彎唇角,但發現太過困難,做到一半就放棄了:“一週以後再抽血,你的身體也未必受得了。”何況還要抽脊髓呢。嚴培現在身上穿的內衣都是特製的,面板脫落下來的碎屑也要供給研究。如果可能的話,沒準還有人想切他一塊肉下來呢。
“如果你不說——”沈嘯話說到一半就苦笑。實在太有違軍人的信念了。
“我知道。”嚴培慢慢坐起來,仍舊覺得一陣頭暈,“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會說的。”如果換了從前,他才不會說。可是現在……
“如果我不說,杜會長會失望的吧……”嚴培輕笑。那個始終那麼溫和的老人,腦子裡裝著無數的知識,卻跟平民一樣領著少得可憐的配給,在知道自己已經被感染可能要變成嗜血者的時候,仍舊那麼溫和而風趣。他,對未來是抱著希望的。
並不只是邁克爾一個人有信仰,杜誠也有,只是他的信仰就是人類。
沈嘯伸開手臂抱著嚴培,小心地把他扶起來:“不好好休息,要做什麼?”
“就去隔壁,看看小彼得。”嚴培靠著他,按按太陽穴,“都是珍稀生物,去探望一下親戚嘛。”
沈嘯沒再說話,用腳把旁邊的輪椅勾過來,不管嚴培的抗議,把人抱起來放上去坐好,推著走了。好望角城物資也不是非常充足,雖然嚴培算是重點照顧物件了,但這麼經常的抽血抽骨髓,營養也跟不上,人抱起來輕飄飄的,讓他心裡總是忍不住地一抽,暗自發寒。
小彼得比嚴培要好得多。雖然他也被抽過血和骨髓,但因為研究價值不同,所以抽取次數少很多,現在看起來倒還是胖胖的。現在他已經能爬來爬去,研究所既怕他掉下來摔著,又怕他碰到頭,在他睡覺的臺子四周用彈性塑膠圍了一圈,結果這小子居然愛上了撞上去再彈回來的感覺,嚴培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在臺子上爬來爬去,到了邊就用腦袋故意去撞一下塑膠牆,然後咯咯笑著再掉頭往另一邊爬。
“這傻小子。”嚴培失笑。旁邊的看護人員也笑得要死,把圍牆抽掉一塊方便嚴培探視。小彼得這幾天跟他熟了,立刻爬過來,讓嚴培把他抱到膝頭坐著,開始拽嚴培的衣服鈕釦,並且試圖往嘴裡塞。
“情況怎麼樣?”嚴培試著把他舉起來幾次,逗得小胖子開心大笑。但是很快他就覺得胳膊酸了,只好把小胖子摟在懷裡,隨便他到處啃,反正衣服都是消過毒的。
看護人員苦笑:“您知道,基因改造之後,再有新病毒入侵人體的時候,會將其結合到某個RN□段裡,再從基因鏈上斷裂開來排出體外。但是——具體結合到哪個RN□段,這個卻不是可以指定的,而是個人身體進行的隨機選擇。”
“所以即使有了我和小彼得的基因比對,仍然沒法確定究竟哪些片段是有用的?”
“是的。”看護人員低下了頭。看著瘦得快要脫形的嚴培,其實很多研究人員都有種愧疚的心理。人家幾乎已經隨便你們折騰了,可是你們偏偏折騰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