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麗麗……連翹……嗚嗚……”
低聲唸叨著這些名字,老人家的哭聲簡直讓人心酸,從前一家人都在的時候,每每她下廚燒一桌好菜,整間屋子都是熱熱鬧鬧的。如今這家裡就剩了她和小外孫兩個人。老伴老姚去年就去世了,多年的腦溢血突發,當時想救也來不及了。女兒女婿前些年車禍就沒了,現在算算也有兩年多了。大外孫連翹要是當初沒有被他們送走,現在也該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了,可是就因為她當時的一念之差,那可憐的孩子跟著奶奶和叔叔還沒走出多少路,那輛火車就發生了嚴重的脫軌事故。當時她收到噩耗的時候,只聽見了那頭的警察說什麼整節車廂都沒有任何生還者之類的話,而等他們老兩口急急忙忙地趕到事故發生地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那一具具面無全非的屍體中找到自己的大外孫,而那孩子的死亡似乎也是註定之中的事了。
後來一想起這件事,老人家就哭的停不下來,她又後悔又難受,一方面是覺得對不起女兒女婿,一方面是覺得對不起那個斯文靦腆的孩子。
整個家因為這接連連三的災難而分崩離析,到如今,只有她還在苦苦支撐著這個家庭,儘管她原本活潑好動的小外孫因為家庭的這些變故也性情大變,可是老人家還是堅持地照顧著這個還只有六七歲的孩子。她本以為以自己的身體狀況至少能撐一口氣把浩然帶大,可是三個月前她因為身體不太舒服就做了一個身體檢查,而檢查的結果就是她的肺部已經癌變,並且已經是最嚴重的第三期,除了絕望地等待死亡的到來,這個老人家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一切,而現在,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可憐的小外孫。
“我該怎麼辦啊……老姚,你倒是告訴我啊……浩然現在這樣的情況,我能把他交給誰呢……要是我沒了……誰來照顧他呢……我該怎麼辦啊嗚嗚……”
老人家哽咽著這般自言自語著,抬手擦拭了下眼淚,她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了外面的餐桌上,接著又夾了些給一直躲在房間裡沒出來的浩然給端了進去,做完這一切,老人家自己坐回餐桌前也吃了兩口飯,可是這還沒吃幾口,她就忽然跑進廚房裡痛苦地乾嘔了起來。
流水聲伴著外婆壓抑的乾嘔聲讓張連翹一直含在眼睛裡的眼淚落了下來,從剛剛起他就一直躲在櫥櫃裡,可是現在他卻無比地希望自己能夠出去幫這個無助的老人家一把。在回來之前,他還在糾結著自己的那點難受和委屈,可是現在他的腦子裡卻只有外婆那淚眼模糊的樣子再無其他。
這般想著,藏在黑漆漆的櫃子裡的張連翹擦了擦眼睛,等外婆去樓上之後他才悄悄地從櫃子裡爬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跑到弟弟浩然的房間裡之後,又找了隱蔽的桌子底下躲了起來,可是這一進去,他便看到這個如今已經有六七歲的小男孩正蜷縮在他的那張小床上,一聲不吭地拿著個相框在看。
因為張連翹的位置離得遠,起初還沒有看清楚是那相框裡裝的是什麼,等他探著頭找到一個好一點的視角後他才發現那居然是很久以前他們一家四口出去玩拍的郊遊照片。照片裡,爸爸媽媽的臉都顯得溫柔和遙遠,張連翹那個時候個子還不大,穿著身白色運動服有些害羞地盯著鏡頭,顯得十分靦腆,而比現在還要小一點的浩然則綻開著大大的笑臉站在鏡頭的中央,從照片上可以看到,他的小手一直緊緊地拉著張連翹,而張連翹也在低頭笑著看著他。
“哥哥,我有哥哥,誰說我沒有哥哥的,誰說的……”
乾巴巴地來回唸叨著這兩個字眼,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說著又哭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倔強的情緒,自從兩年前從外公外婆的嘴裡聽到哥哥去找爸爸媽媽了之後,他就再沒有以前那麼頑皮好動了。
或許是親人離世的恐懼和害怕,或許是因此而產生的孤獨和無助,這個從小就十分早慧的孩子早早的明白了很多東西,卻也早早的嚐到了什麼叫做傷心和痛苦。他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樣會相信外公外婆隨口敷衍自己的話,在他的心底,他明白死究竟代表著什麼樣的東西,可就在幾天前半夜起床時,他意外地看到了外婆在洗手間裡嘔吐哭泣的樣子,而冥冥之中這也在張浩然年幼的心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般想著,張浩然的哭聲也沒了,要是哭有用,哭能把爸爸媽媽和哥哥換回來他早就哭個不完了,可惜還小的他就已經明白眼淚這種東西毫無用處,而在他把手裡的鏡框又小心地看了眼,接著塞回了抽屜裡之後,一直在旁邊躲著的張連翹忽然便有些心裡煎熬,而光是這麼看著,接下來一路飛回去的時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