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連翹的人生彷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註定了一般,他的家人沒有一個對他抱有期待,而就在他即將度過自己十四歲生日的那一年,他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轉折。
他的父母在一次外出時雙雙死於車禍,他和弟弟一夕之間成為了孤兒,而接下來的撫養問題便全部落到了家境富裕,在本市擁有私立醫院的外公外婆身上。
兩個孩子都還半大,外公外婆剛剛失去了獨女,自然也會對女兒的孩子格外的心疼和珍惜,可是這種珍惜針對的僅僅是他們打小就喜歡的張浩然,而對於張連翹這個大外孫,他們更多的是一種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
說討厭也不是太討厭,畢竟老人們對第三代總是有著些許的縱容的,可是這個孩子又實在不起眼,有時候他們甚至覺得自己的女兒姚麗麗要是不生這個老大,其實倒是更好。
這種熟悉的嫌棄心理,敏感的張連翹自然也能感覺得到,他一聲不吭地等待著外公外婆對他已然不幸的人生下一個判決,而幾天後,他等來了遠在某個大山深處小村莊的奶奶和小叔。
“張程和麗麗沒了,現在就剩下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了……我們兩個老人一把年紀,帶著兩個孩子恐怕也是顧不來了。所以我們現在打算給你們一筆撫養費,你們那邊呢,負責照顧連翹,我們呢,則來照顧浩然。我相信親家你既然能培養出張程這樣出色的孩子,自然也會把連翹給教育的很好,是吧?”
外公外婆禮貌溫和地說出了這番話,雖然從女兒女婿結婚開始,他們就沒怎麼見過女婿的親屬,但是他們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儀,而聽到這話的奶奶和小叔起初還有些不高興,但是聽到這家人居然願意給他們一筆錢的時候,他們本還板著的臉上一下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唉!那是那是!肯定沒問題呀!只要有鈔票,什麼娃教不好啊!我們保證三餐給他燒肉吃,好吃好喝的照顧著,保證把他呀養的白白胖胖呀哈哈哈……”
嗓門很大的奶奶說的話粗俗得讓外公外婆直皺眉,而一邊的小叔則從頭到尾都在拿茶几上的水果吃,吃的地上都是水漬,還傻兮兮地連連點頭。不知情的外公外婆並不知道面前的這兩個人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女婿的繼母和繼弟,對女婿張程其實並沒有什麼感情,所以他們只是在片刻的猶豫後便將張連翹徹底地託付給了這家人,而在一次性支付了大筆的撫養費之後,這兩個從未和張連翹見過面的親人就這樣把尚還茫然無措的張連翹帶上了火車。
骯髒的車廂,擁擠的坐鋪,來自於全國各地的匆忙旅人,一路上張連翹都沒怎麼回過神來,他不知道自己和這個所謂的奶奶和小叔走了之後,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上學讀書,自己的弟弟又該怎麼辦,他還有沒有機會能回到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可是在此之前,坐在他身邊的奶奶和小叔已經對他表現出了並不太友好的態度。
“這城裡娃娃就是白啊,看著和個鵪鶉似的縮頭縮腦的,氣派倒是足……呸,和那沒良心的張程一個德行,裝。”
火車某一次停下的時候,那個滿臉鬍渣子的小叔忽然就和自己的母親說起了話,當時張連翹就在他們跟前,他們卻也沒有避諱,而聞言的胖老太太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接著用夾雜著方言的蹩腳普通話開口道,
“是啊,他不是看不起我們,十年都沒和我們聯絡嘛……以為找了個城裡老婆就可以飛上枝頭了,現在不是還要靠我們給他養兒子……哼!那家人也是蔫壞啊,給我們個十幾萬,就想我們給他奶孩子啊,我劉春花可不笨,一個娃十幾萬哪夠,也是我們做人厚道啊,才把這孩子給帶回來了,要我看啊,這娃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看這倒黴樣子,還沒我家山娃有精神氣……”
“那是,這倒黴娃哪能和我家山娃比……說起來啊,娘,等這次回村,咱們就能用這筆錢給家裡蓋瓦房了,以後山娃長大娶媳婦那可都要用啊……”
“那肯定啊,五間大瓦房,咱們要用最好的材料改,讓村裡那些土鱉都看看,咱們老張家的腰包有多鼓哈哈……”
老太太和自己的寶貝兒子盡情地暢想著未來,一邊的張連翹卻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聽得出來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父親的死,對於那筆本該留給他讀書和生活的撫養費也完全抱著想要獨吞的想法。
而光是想到他就要跟著這兩個把自己嫌棄的要命的人回到農村之後會發生的事,他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他的未來已然一片黑暗,而這兩個自私自利的人卻還要在他的頭上狠狠踩上一腳,讓他永遠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