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段銘人前人後的不同,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此刻,燈暈昏黃,思潮如湧,段銘的背影居然和數年前的記憶相疊在一起,沒有一絲違和感,恍然間察覺,好像段銘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變化,嬉笑怒罵皆是隨心所欲,毫無矯揉造作。
“謝謝…”
道謝的話不自覺地吐出,卻不是針對這杯牛奶,甚至也不是對於他這段時間仗義的收留,那應該更應該是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感動,段銘無保留的真誠,以及彼此之間多年以來相知相交的情誼。
段銘似乎沒有聽清楚,把牛奶一放,迅速站起身,側身對著沈瑞,扔下一句不用,就火急火燎地離開房間。
沈瑞疑惑地看著他用力地甩手關上房門,那副慌張的樣子好像身後有什麼吃人的妖怪在追著他,沈瑞無緣無故地想到“落荒而逃”這四個字。
可惜他連笑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把毛巾扔下,他忽然產生一種淡淡的厭惡,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怪物,也不知道可以找誰傾訴,段銘的體貼剛開始讓他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卻很希望段銘能站在自己面前,要自己把所有的事情統統說出。
這樣,自己就不會對他那麼歉疚,同時,他已經越來越受不了這個秘密帶來的壓力和惶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真正的傅斕卿去了哪裡?是什麼時候消失的?那個怪物是怎麼做到的?知道自己發覺了它的秘密,它會怎麼對付自己?
像對付傅斕卿一樣對付自己嗎?
沈瑞抱著頭,痛苦地低喘一聲,傅斕卿的血型只在車禍前他偶爾一瞥記下,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他完全沒有任何的證據顯示傅斕卿的血型在七年之內從B型變成了AB型,沒有人會相信他——
這個傅斕卿是假的!
☆、Part18
第十八章
沈瑞還沒有想好如何和段銘開口,傅斕卿就已經找上門來,段銘根本沒想到傅斕卿能找上門來,黑道上他沒有門路,白道上——上面自然有人幫著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傅斕卿就算把警察局的電話打爆了,得到的也不過是正在處理中,這樣毫無營養的敷衍之詞。
他遺漏了警局裡面還有一個不知死活,處處和他作對,以欣賞他醜態為樂的警察——風揚!
風揚一手撐在門上,偏頭饒有興致地打量倆人,都不用說話,眼睛裡已經□裸地表達了他對於段銘金屋藏嬌和有夫之夫不正當關係的嘖嘖感嘆,當然更多的是——好奇和八卦。
人之常情。
“喲,段大狀這金屋藏得不錯!”風揚眯著眼讚歎,甚至還吹了一聲口哨,像看戲一般。
段銘根本沒有理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猛地回頭去看站在身後的沈瑞。
沈瑞跟在他身後,身體呈現出一個古怪的前傾姿勢,瞳孔微微睜大,一副完全沒有準備被驚愣在原地的模樣,雙眼毫無防備地直直地盯住站在風揚身後,連風揚的身軀都不能完全遮掩,甚至還高出一點的傅斕卿身上!
傅斕卿站在那裡,沒有看任何東西,眼前的段銘,公寓,傢俱擺設彷彿瞬間成為空白,只有沈瑞站在一片空白中央,鮮明而醒目。
他的臉色很難看,像幾天幾夜沒有安穩地睡過,帶著難以形容的疲憊和頹廢,眼睛微微浮腫著,整個人彷彿一團無根的遊魂,在沈瑞的身上盯視了片刻,彷彿在確認眼前的人,那糊塗呆緩的目光讓沈瑞的心猛地一顫!
不過片刻後,傅斕卿迅速地清醒過來,渙散的目光漸漸恢復了往日的銳利,在沈瑞臉上實質一般地掃過,彷彿確認了般,慘白的唇動了動——是一個別扭的,令人不舒服的弧度——無法認為那是一個笑容。
那樣子不像是捉姦,更像是在長途爬涉了數萬裡後,終於找回了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的安心喜悅,和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
風揚蹙起眉頭,不知怎麼身上就有點犯冷,這幾天他與傅斕卿相處,看他焦急擔憂地四處尋找沈瑞,卻被四面八方的勢力阻礙得寸步難行。不到一天,這個初次來到警局器宇軒昂的男子已經被社會的黑暗打壓得消極頹廢,神智恍惚,如行屍走肉。
卻在剛才眨眼間,如操縱之手伸出,拉起提線木偶,操縱擺弄,注入了七情六慾,活了過來,變得鮮明生動——實在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心胸之間沉甸甸的擔憂恐慌,這幾日暗無天日的追尋,終於在看到沈瑞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傅斕卿從風揚的身後走出,向著沈瑞靠近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