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只有床頭櫃上的檯燈亮著一團暖暖的光。慕容輕睡覺要留一盞燈,這是一直以來的習慣。城市裡有路燈,小區的花壇裡也有草坪燈,到了夜裡即使不開燈房間裡也不會是一團全然的黑暗,但慕容輕還是難克服自己怕黑的習慣——尤其是在關著門的房間裡。
慕容輕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生活習慣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是出於某些心理方面的原因。他還知道這個城市裡有不少心理診所,小六上班的寵物醫院附近就有一家。但是他無法想象自己會對著一個陌生人巴拉巴拉地講述自己的秘密,那些他巴不得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的令人窒息的舊事。
他只能更加小心地掩飾自己,不讓身邊的人察覺自己的異樣。書上不是都說時間能夠治癒一切的創傷,或許像這樣日子一天天過下去,一切都會自然而然地好起來——自他離開了平安集,他失眠的老毛病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
慕容輕醒了就很難再睡著,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溜達到客廳裡坐坐。客廳空間大一些,而且客廳和陽臺的窗戶都開著,感覺要比小房間來得通透。他住慣了山裡的大房子,城市裡鴿子籠一樣的樓房真讓他覺得透不過氣。
貓貓們吃飽了肚子不知跑哪兒玩去了,陽臺上空蕩蕩的。慕容輕聞到空氣裡還殘留著淡淡的消毒藥水的味道,慕容陸應該在睡前做過清掃了——這也是慕容輕不喜歡流浪貓進屋的原因之一,無論收拾貓還是收拾貓貓呆過的地方,都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兒。
慕容輕給自己接了杯水,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出神。
夏天快要過去了,夜晚也沒那麼悶熱難受了,但他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這裡即便是夜晚天空也是亮的,被路燈、草坪燈、各種各樣的燈映照的微微泛著灰白,不像山裡的夜晚,什麼時候都是一種澄澈的墨藍色。而且這裡很吵,夜深人靜的時候也總有各種各樣的聲音,這個陌生的城市就像一頭龐然大物似的,潛伏在夜色裡不住地喘息。
這真是一個讓人難以作出選擇的命題。人多的地方會讓人有一種安全感,但同時也失去了真正的寧靜。
或許他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夠真正地適應這裡。
一陣細微的聲音從陽臺上傳來,慕容輕看見一團黑影敏捷地攀上了陽臺的窗戶,然後在那敞開了一半的視窗探頭探腦地朝裡面張望。夜色裡兩個淡黃色的亮點無端地帶著幾分詭秘難辨的邪氣。
是一隻黑貓。
黑貓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坐在客廳裡的慕容輕,警覺地保持著一個隨時能逃走的姿勢僵在窗邊。
他不動,它也不動。
慕容輕覺得這應該是一隻老貓。經驗很豐富的樣子,而且很有耐心。當年他在山崖上遇見的就是這樣的一隻黑貓,連眼睛的顏色都是一模一樣。
慕容輕心裡莫名的軟了一下。
“進來吧。”
黑貓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地跳了進來,緊挨著陽臺玻璃慢條斯理地溜達了幾步。它的步態看似悠閒,然而尾巴翹著,一雙淡黃色的貓眼始終落在慕容輕的身上。慕容輕忽然覺得這個小東西跟自己挺像,就算暗地裡害怕緊張,外表也要裝出一副沉得住氣的模樣來。
也不知能不能唬得住別人。慕容輕自嘲地想,但是裝習慣了,想改都不知從何改起。
慕容輕想起晚飯時慕容陸拌的魚肉米飯好像還有剩的,便起身到廚房裡去翻了翻。果然在冰箱裡翻出了大半碗。
微波爐加熱了一下,魚肉的香味立刻散發了出來。
黑貓沒敢往裡走,站在陽臺上小心翼翼地往裡看。慕容輕用眼角的餘光瞄著它的動靜,心說看你還裝不?
黑貓在陽臺上來回踱步,看著不像剛才那麼淡定了。看到慕容輕端著小碗過來,尾巴甩了兩下,從嗓子眼裡擠出兩聲呼嚕呼嚕的聲音,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慕容輕把魚肉飯撥進陽臺上空著的貓碗裡,退開一步看著它。黑貓看看那碗飯再看看他,舔了舔嘴巴坐著沒動。
慕容輕嘆了口氣,“這是我哥做的,味道應該還不錯。你嚐嚐看。”
黑貓試探著朝貓碗走了兩步,看看他還站在一邊,又停住了腳步。
要不要這麼矯情啊,慕容輕不滿地嘀咕著,拎著飯碗回去廚房。等他洗乾淨碗和勺子出來一看,貓碗已經乾乾淨淨的了,連一粒米都沒剩下。黑貓還扒著飯碗意猶未盡地舔來舔去。
慕容輕問它,“沒飽?”
黑貓猶豫了一下,低低的喵了一聲,“還有飯麼?”
飯是沒有了,不過茶几下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