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八聽到姚三的話卻是怔了一怔,沮喪和懊惱終於到達頂峰,眼淚斷線珠子一般掉下來。他放下手來也不再去追打姚三,蹲下來抱著膝蓋含含糊糊地哭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笨東西……我不是……”
姚三見他真哭了,不由得嚇了一跳。常洙平時若不是要緊的事情,通常也懶得管教他,因此他膽子極大。這時候還不忘端了桌上自己那份碗碟,一溜煙地跑出去躲得沒影了。
常洙叫也叫不住他。只好轉身把龍八拉起來,柔聲哄道:“很燙就先吐出來,好好說話。怎麼了?是不是很疼?”
龍八大大地吸了兩口氣,終於把不太燙的包子嚥下去,仍然是眼淚汪汪的,但對著常洙溫柔關切的臉,無論常洙怎麼問,他卻什麼也不說——其實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龍八自己也弄不明白,更不好意思告訴常洙自己那是莫名的想起敖峻了,而且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他。
好在常洙知道他這幾天情緒不好,問不出什麼,便從容地當作什麼事都沒有。因為姚三已經跑了,他只好親自去給龍八倒一杯涼水。
等到轉身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桌子旁邊多了個大莊。他正挾著一隻吹的包子遞過去。而龍八遲疑了一下,確定真的不燙之後,頂頂沒有出息地張口接過去吃了。
常洙撫著額頭悄悄地嘆了口氣,朝著一旁道:“堂弟,過來陪客人坐坐。正好姚三多買了一些包子,一起吃吧。”
龍八聞聲抬起頭來,果然見敖峻站在那裡正要悄悄地退出去。他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但顯然剛才那一幕他是看在眼裡。這時被常洙叫住,只得勉強對著大莊笑了笑,但那牽強的神色任誰也看得出來。
龍八卻已經推開凳子跑過去拉住他:“峻哥哥……”情急之下卻不知說什麼才好。頓了頓道:“你過來坐吧。”
敖峻不忍拒絕,轉眼間卻看見他臉上未乾的淚痕,不由得失聲驚道:“你怎麼了?”看向大莊的眼裡就隱隱有些不善。
常洙攤了攤手:“他剛才被包子燙了。”
敖峻這才把視線收回來,捏起衣袖給龍八擦眼淚,又十分緊張龍八有沒有被燙傷。一時失神,便被龍八拉回桌邊坐好。
大莊也不是尋常人,自然能感受到敖峻對他有些敵意,他雖然不明白這知音從何而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他站起身來笑道:“那位小書童給我指了路就跑開了,我看這院子裡沒人,就自己走進來,冒昧打擾之處,還請兩位見諒。”
他舉止溫文儒雅,笑起來有如春風拂面,實在讓人生不起氣來,而且常洙也不能當真跟他計較,當下也顯得十分客氣,笑了笑道:“姚三被我時被我縱容慣了,這時倒讓人看笑話了。莊尚書請坐。”他言談舉止間風度翩翩,風采一時無二——如果忽略他手中不倫不類的端著一海海碗涼水的話。
大莊聽他用這樣正式的稱呼,眉頭微微一跳,臉上笑容絲毫不變,在一旁從容坐下了。
敖峻的注意力留在龍八身上,也沒留心聽他兩人客套。
龍八有些蔫蔫的,低著頭道:“峻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為什麼這幾天都不理我?”
敖峻覺得嗓子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半晌才顫顫地掙出聲音來。他牽了牽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隨即乾乾地道:“沒有,我只是這幾天比較忙,我怎麼會討厭你……”說到後來聲音低了下去。
龍八聽他沒有討厭自己,他思緒簡單,便當真信了。他之前為此苦惱了好久,這時放下心事,頓時心曠神怡,也顧不得再去思量常洙說過敖峻喜歡他是真是假,反正真也好假也好,敖峻現在不討厭他,這就足夠了。
他地破滋為笑,自己很不好意思地拿手抹了抹眼睛,又想起來在旁人看來他方才哭是因為被包子燙了,自己可不能露出破綻,不然要叫人笑話,連忙又把手放下來。
他這時聽常洙提到姚三,便想起來趁機向敖峻告狀:“峻哥哥,今天姚三欺負我!”
敖峻便伸手摸摸他的頭,哄他道:“等會我替你教訓他。”但敖峻也沒有完全昏頭,還記得姚三名義上是常洙的侍童,說這話的時候不忘向常洙遞了個眼色,表示自己哄哄龍八,望他不要在意。
常洙也覺得姚三近來十分放肆,別的不說,光是一次兩次的把大莊放進來就該教訓了。再怎麼下去只怕自己這個主人也不放在他眼裡,想來是日子太過滋潤,姚三想要換個活法了。因此只裝作視而不見。他咳了一聲,轉而向大莊微笑道:“先不說這些,想來莊尚書前來,必然有正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