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微變,忍了半天還是沒有一袖子再抹回龍八臉上去,他側過頭去吩咐宮人:“先帶太子下去更衣。”
便有人上前來原牽走龍八,悄聲道:“太子請隨老奴這邊走……”
龍八出殿時回頭望去,只見常洙已經走到一旁,正和幾個重臣低聲說話,似是在商量著皇帝的身後事。
龍八還要細看,被那名太監輕手輕腳地拉著他走開了。
孝服是臨時趕製出來的,穿在龍八身上有些寬大,老宮人躬身給龍八繫著衣帶,聽著宮中一百零八下的喪鐘遠遠地傳開去,紅著眼一邊低低地安慰著龍八:“……太子,皇帝這一輩子疾病纏身,少有輕鬆快活的時候,這時候去了,也算是少受些罪……”
龍八怔怔地瞧了瞧他,認出這名太監正是平素跟在皇帝伯伯身邊的服侍的老人,一時又有些感傷。
那人也知自己這番話實在是有些大不敬,見龍八不錯眼地瞧他,微微有些不安,卻並不為自己多作辯解,只是微微地一躬身道:“……還請太子節哀。”
龍八當然也不會去計較這點出言不遜,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那眼淚卻像是擦也擦不盡的。哽咽著道:“常洙哥哥,他,他沒有良心……”
老太監輕聲道:“國師大人學究天道,見慣了生死,送走過本朝數位先帝,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會再像常人一般悲切。”
龍八想起昨日所見,陽光下他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心裡只是說不出的難過鬱堵,嗚咽著道:“你,你不明白……”
老宮人確實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又勸了兩句,皆是不得要領。只好默不作聲地陪在一旁。
龍八沒能夠悲切很久,就被人拉去按著禮節做這做哪。
皇帝的梓宮就佈置在原先的寢殿之內。皇帝病了許久,雖然明面上無人敢談論大不違的話題,但私底下多少也有些準備,這事雖來得突然,卻也不是全無防備。
龍八出去時,殿中已經換了一番光景,往來宮中皆盡縞素,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光景。皇帝身後無子,龍八作為太子,紅著眼跪坐在主喪位,看著宮人忙碌,大大小小的官員身著素服,前來殮奠弔唁。常洙又不知跑那兒去了。
龍八看著來來住住的人,按著司儀的提點麻木地還理。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顯得十分凝重,然而卻看不出有多少人卻又是真切的悲傷,龍八看著想著,難免恐懼又傷心,忍不住又要哭一陣。
龍八還看見了大莊,他的身份足夠進宮憑唁,在一干身著素服的官跋員裡,大莊顯得長身玉立,他趁著旁人低頭之時,對著龍八微微笑了笑,似乎是想傳達一下安慰的意思。
龍八正是真心悲傷難過,見他還笑,不由得心頭大怒,這時候他混然忘卻了自己進宮的初衷,只是鬱鬱不平,轉過頭去不看大莊,心中不知不覺已暗生蒂芥。
他渾渾噩噩地守在皇帝的棺槨旁一整天,夜裡倒不用他再守靈,龍八壓抑了一整天,終於得於休憩,卻並不覺得輕鬆。
這樣大的場面,玄青頂著小侍衛的行頭,這種大場面輪不著他露臉,更沒有資格進皇帝的梓宮。那是天子的平素起居之所,玄青也不敢亂來,並沒有施展隱身術陪在龍八身邊。這一切都只能由龍八一力承擔。
玄青對此也很是懊喪,等晚上龍八回來時,他又已經變作烏龜了,玄青倒是想爬到龍八膝上,展現自己無比寬大的溫柔情懷,好生寬解龍八一翻,若能借此打下深厚的情誼,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但龍八並不領情,他心裡悶悶堵著,卻也不想和玄青說話。玄青寬慰他的話,他也沒怎麼聽得進去。
他在夜裡翻來履去地睡不著,一閉眼就總看見皇帝伯伯的音容相貌,彷彿還在眼前。他懼怕那種生離死別的感傷,又不能理解常洙的淡漠,只覺胸口說不出的難受壓抑。
龍八坐起身來,他偷偷地溜出去,來到當日他藏身的那座假山上,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開始悄悄地嗚咽。真實他還剋制著,後來越哭越傷心,並放聲大哭起來。
如此哭了一陣,這聲音終於把人引來。龍八肩上被人輕輕地拍了拍,一人輕聲道:“原來太子你在這裡。”
龍八淚汪汪地抬起頭來,大莊在他面前蹲□來,卻仍比他高出一個頭,注視了他一會兒,輕聲道:“太子,夜深天涼,回去吧。”
龍八低聲哽咽道:“皇帝伯伯他……”
莊霖沒有再說什麼節哀順變的話,伸出手來摸了摸龍八的頭。看著眼前縮成一團的龍八,莊霖不由得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位世子家境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