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懸深的海底,渴望在那裡得到片刻安寧。可是這個聲音不放過他,他的命運也不放過他。
也許,是他自己放不過自己。
是他自己,把半夏一起,拖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
「半夏!」
熾烈的焦灼在他心裡燃燒,而他心中所牽念的不是一已生死,而是自己此刻不能觸及的那個存在。
身體裡面劇烈的疼痛不知道是因為被攻擊所造成的傷害,還是無法企及半夏、保護半夏所造成的焦慮。
搖搖晃晃的身軀,讓他的視界也跟著劇烈搖晃,舉目所見是女媧塔,高不可攀、總共有八百一十層階梯的女媧塔,狹窄的塔樓裡,往上看去只能看見無盡延伸的階梯,看不到目的地,讓他有種恐懼,彷彿螺旋的階梯無止無盡,而自己在找到半夏以前就會死在這個迴圈裡。
他的腳步踉蹌,身體前傾,去援救半夏的本能太強烈,讓他的腳步幾乎無法保持平衡。
這樣是不行的。
這樣是不行的,半夏——
不記得究竟跑了多久。
這麼高的一座塔,這麼長的一道階梯,他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也許只有一瞬,也許已經千年。
遙遠的、女媧塔的頂端,傳來淒厲的嘶吼。
那個聲音不是人的聲音,而是龍的聲音,鹿訣輕易就能辨認,那是半夏的聲音!
「半夏!」
這樣是不行的——!
※※※
熾烈而熱情的親吻,讓鹿訣猛然睜開眼睛。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尚且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還沒有從夢境的情境裡面抽離出來,本能防衛一切可能的威脅,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險,因此他的雙手一翻,就要扼住對方的頸子。
而這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在鹿訣看清了對方那頭豔紅的髮色的時候,停在距離對方頸子一片指甲長的地方。
「……半夏!」
從鬆了口氣的雙唇中吐出來的,是對方尊貴的名字。
女媧塔晶瑩剔透的塔壁裡照下明亮的月光,海上月光特別清澈閃耀,經過女媧塔的蛟華折射,落進塔內就是一地繁華。這麼明亮的月光,把鹿訣髮際的冰冷汗珠照得特別明顯,他的臉色蒼白,深色的頭髮微微被汗水浸溼,而海水顏色的雙眼此刻才聚焦,真正從令他心慌意亂的夢境裡面驚醒。
本來要攻擊對方的雙手,在認清半夏以後,溫柔的撫上那頭火焰般的紅髮:「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不過你要是繼續做夢下去,肯定會吵醒我的。」
半夏一翻身從鹿訣身上下來,趴在他身邊,飛揚的眼眉和語氣,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你怎麼了?做什麼夢啊?你最近總做惡夢。」
鹿訣嘆了口氣,他做什麼夢,怎麼能夠瞞過枕邊人的眼睛?自己近來頻頻夢到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事件,每一次都是在夢裡被半夏叫醒,可是如此頻繁重複的夢境……是否代表了什麼意義?
天是知道的。
他和半夏違反天命,私自相戀,他們也許能瞞過龍王殿所有的龍族,他們也許能瞞過世間所有的耳目,可是天是知道的。
如此頻繁的夢兒那樣的慘況……難道是天在給他警醒?
「鹿訣!」
半夏不滿意他的走神,伸手搖了搖他:「我在問你呢!你怎麼每次都在我問你的時候走神?」
放眼當今天下,也只有他能在龍主半夏眼前走神了吧?
鹿訣苦笑著伸手把半夏抱人懷裡,以表安慰和補償。半夏年紀比他小,他對半夏總是寵著溺著,不曾絲毫有違,也許名滿天下龍主驕縱任性的脾氣,就是他養出來的也說不定。
是對半夏的寵溺也是保護,讓他不願意將自己的隱憂訴諸於口。
被如此內疚折磨的人只要他一個就夠了。
如果他們的罪需要一個人來擔負,他願意用他的身體與性命成為半夏的盾,保護半夏不受任何傷害,也保護半夏不必有絲毫傷神費心。
「你從來都不告訴我,每次我問你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你這次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
說是生氣,半夏那雙迷人的眼睛卻是半喜半瞠,風情萬種,叫人一看就移不開視線。
鹿訣與其說是怕他生氣,不如說是無法抗拒這樣的視線。
不想把心內的擔憂宜之與口,不想讓自己的不安成為半夏的不安,鹿訣還是不願意老實的告訴半夏,而要讓半夏忘記追問,他只有一個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