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2 / 4)

小說:地板上的母親 作者:恐龍王

你刮跑了……

雲彩在天空畫畫兒,那是夏末秋初的黃昏。湖水是鴨蛋青的,空闊到無極;山峰或立或臥,稜是稜,坡是坡,上面長著大大小小的樹木,還有云霧纏繞;湖中七八條漁舟,漁人穿著灰色的袍子,有的撐篙,有的彎腰拉網,有的打著眼罩兒向遠處張望。三五隻帆船被浪頭打歪,趄著身子的白帆,白中泛灰,看上去有點兒舊。再過去,還有鳥兒,還有岸,岸上還有地,地裡還有莊稼,有路,有連綿不知處的村莊……

雲彩是天上的莊稼,雨是莊稼掉下來的籽兒。

春天的油菜地

那塊油菜地緊靠著林場,北面是騎腳踏車進城的大方路,東面是一條人工開挖的排水溝,南面種著一溜白蠟條兒。撥開幹坷垃蛋兒栽油菜,手上磨出許多“倒扦皮”,指甲掐緊了,順茬兒猛一拽,連根兒拔下來,不流血,也不痛。

油菜苗七八寸遠一棵,春上枝杈撲稜開來,就把地罩嚴了。因為不是好品種,腿長,主枝側枝下面都不結莢,人們就把老葉兒掰下來當菜吃。

多年以後,我在幾百裡外的一個漁村忽然想起了那塊油菜地,完全是因為相似的風,相似的太陽,相似的荒草覆蓋著大路和小路。說想起不確切,確切地說是“想見”,當那片油菜地來到心上,來到眼前,帶著粉嘟嘟的花香,我身體中沉睡多年的某種東西在一瞬間被喚醒,說不清是潮潤還是溫軟,酥酥地讓人沉醉,像是油菜地中間那片因缺苗兒而空出來的白地。

那片地躺在盛開的油菜花叢裡,雨後剛剛曬白背兒,扒開上面的硬皮兒,就是鬆散潮溼的泥土。沒有一棵草,三月的陽光傾瀉下來,佔滿了每一個縫隙。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絲絲片片的風,撩動著油菜花枝子,撩得人心裡忽悠忽悠地迷亂。我忘了為什麼走進那塊油菜地,情不由己地坐在那片空地上,看著油菜花的影子在膝蓋上晃過來晃過去,暖烘烘的陽光把身子泡軟,溝溝壑壑都被風簌簌翻動,草芽萌發,花朵開放,迢遞向遠……

走在異鄉似曾相識卻從未涉足過的路道上,燕語呢喃,剛剛泛青的林梢湧動著,金鈸絲絃衝撞而至,讓我心會了那片不著一字的白地,一時間天和地都有了不同的意思:雙腳牽動生命行走,終其一生,人的腳蹤能畫出多大的影子草圖呢?藉助車船,藉助飛機,我也曾掠過山鄉水寨無數,可總覺著與我的肉身不沾邊兒,終不能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除了徒生天地遼闊的嘆息之外,別人的汗水滋養出來的作物又與我何干?而這塊油菜地,和它圍裹著的那片白地,卻是我這張草圖上不多的讓心靈眷戀的秘密花園之一。

夏日的別離

我和牛夢祺坐在兩棵小榆樹的陰涼裡,腳對著腳,身後是床單裹著的鋪蓋捲兒。剛剛河過來,就是那條我多次提到過的桐河,曲曲彎彎的河床,有的地方是沙底兒,有的地方是卵石底兒,也有嫩紅色的石板底兒。那天,我們特意從村莊後面最高最陡的河岸下來,斜插著過五十多米石板底兒。石板又光又滑,如網的波紋抖動著陽光,風推送湛湛水浪,清凌凌地吹飛了額前的劉海兒,吹得睫毛瑟瑟顫動。

到河當間,腳一打滑,我差點兒跌倒,被牛夢祺伸手拉住了。我們沒有說話,因為這一次不是星期六回家,是畢業。也就是說,在今生往後的日子裡,我和她,她和我,再也沒有必要在這條河岸邊相互等待了。

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38)

兩棵小榆樹守著的這個荒坡上的岔路口,是分手的地方。她家的村莊和我家的村莊隔著兩條大溝,去縣城也不走一條路。十六歲的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是憂傷,只是想起今後誰也見不著誰的日子,心被一種沉重的東西擠壓得難受。世界是這麼大,我們卻這麼小,小得像兩顆滾落塵埃的芝麻籽兒,一陣風就能把我們颳得各奔東西。

後來不知是誰提議,“再站一次方吧!”

找來礓石頭兒和坷垃蛋兒,用樹枝在地上橫七道豎七道,畫了一個“方”,大方、小方、咣噹方,兩個人一直站到太陽傍落兒。輸贏記不得了,只記得兩隻捏著子兒走動的手,在透明的陽光裡,在清澈的風中,永遠清晰在那天那日那個人字形的土路上,清晰在那一片艾草湧動的香氣裡,因為不曾抓摸過生活的泥底兒,也沒有被命運翻騰出不清白的犁溝兒,它們細白無瑕,純潔得讓人落淚……

深秋之日

對於一個四鄉不出八里不邁的農人來說,四季重疊的耬溝和莊稼苗兒,是大地上永遠翻不盡、看不完的故事書。這部書最耐人尋味的地方不在割麥收秋,也不在春種夏鋤,而是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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