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時候,身上的粗布動了一下,扎利恩沒什麼力氣,所以仍舊閉著眼。他感覺到克里岡的手湊到了自己嘴邊,鼻腔裡充斥著食物的味道。
扎利恩舔了一下兄長的手,把白海蠍的肉吞了下去。
飢餓感和虛弱感被喚醒後,扎利恩一把咬住想要退出去的手,左右拖拽。
熱浪讓他漸漸喘不上氣,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不能大量進食,但還是下意識地咬著沾滿鮮血的手不放,那對他來說也是必要的水分。
粗布上方馬上出現了壓迫感,克里岡隔著屏障按住他的脖頸,試圖緩解他的焦躁。
扎利恩自己也在努力保持清醒,別慌,別慌,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忍一忍,扎利恩……對了,忍一忍……
他慢慢鬆開口,忽又咬合起來。
他不喜歡這麼虛弱的感覺,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力量,封印的副作用開始在他身上奏效,他的四肢痠痛,翅膀像要折斷一般,明明綁得不緊的木枝也好像嵌進了肉裡,而他的牙齒也全都鬆動了。
這也是弗麗蒂蘭計劃好的麼?把他趕到進退兩難的沙漠裡……
沙漠。
不要想這個詞……
沙漠……
他要水,他要夜幕,他要冰天雪地。
克里岡用力摩挲著他的肩背,沒有試圖將左手抽出來,只是耐心地坐著。
“——哈塔先生。”
克里岡抬起頭。
“需要吃點什麼嗎?”
面對傑里拉那斯伸過來的乾糧,男人更用力地按住了粗布下的小東西。
“不了。我感激你的好意。”
“喝的呢?今晚我們要盡最大努力趕路哩,我這兒還有兩壺,別擔心。”
“也不用——”
克里岡突然彎下腰,他用右臂錮住想要掙脫的妖怪,後者奮力掙扎著,腦袋已經從粗布下露了出來,他的瞳孔縮成一條縫,黑色的眼窩恢復了一絲湛藍。
嚇了一跳的商人下意識地向後仰:“怎——”
“別過來。”
傑里拉那斯點著頭繼續後退。在岩石上能退的地方不多,但他好歹是和自己的馬匹擠在了一起。本來就沒什麼精神的難民也受到了驚嚇,不明所以地儘量遠離克里岡,有一位還差點掉了下去。
“把它——”扎利恩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把水——”
“你會脫水得更嚴重。”
克里岡用超越常人的力道掐住他的後腦勺,“一個時辰後才可以繼續進食。”
“我會死的!!”
“你不會。”
“我會!!——你根本不知道——”
“看著我,查理!”
男人撫住小妖的頭,對方被太陽曬到的地方已經皸裂到了可怕的地步,身體上方還有明顯的水汽散發的痕跡。
扎利恩痛苦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他嗚咽著,渾身已經使不上一點力氣。
“你根本不知道……嗚……我……我怎麼能……渴死在伯里拉卡恩納中?太……太丟臉了……”
“別說話。”
“……我……”
“噓,噓。看著我,查理,看著我。”
克里岡低聲重複,寬大的手掌移到他的額上,輕輕撫摸著。扎利恩能看到從他鬢角旁探出頭來的彷彿刺刀一樣的陽光,卻看不清他的表情。漸漸地,他連男人在說什麼都不知道了,只模糊感覺那是道歉的語調。
然後,也就一瞬間的事,幾乎和黑火焰一樣強烈的火芒刺進他的額頭中,讓他失去了知覺。
扎利恩安靜沉穩地呼吸著。
鍍著一層薄冰的肚皮上下起伏,他伸出蹄子撓了撓,然後翻身。
每次在母親的巢穴中睡覺,都能做很沉的夢,而且不盡然是銀裝素裹。他會夢到死去的弟弟,也會夢到離家的哥哥。
事實上,扎利恩對那位兄長沒有太多的印象,自己出生的時候,柯米提斯和雙親的關係已經惡化,所以他們沒怎麼一起玩耍。
柯米提斯並不是對自己不好,嚴格說來,更為年長的克里岡不允許他靠近自己。所以在柯米提斯離開時,扎利恩的視線也被火龍的翅膀完全擋住了。他那年不過十來歲,連一隻真正的魔獸都算不上。
“他已經不在了,明白嗎,查理?”
克里岡彎下腰在耳邊一遍一遍說著的話,扎利恩從來沒有忘記過。
“從現在開始,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