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原開發辦主任心臟病發作去世,主任的位子就空了出來,按照慣例,人選就在主管辦公室的副主任許見群、主管招商的副主任邢文通兩人中間。對於林小麥來說,這兩個人誰最後勝出,意義尤其不一樣。按說到今年,她已經六年正科經歷,又是女幹部,按照各級配備女幹部的需要,這次她有希望補上副主任的缺。關鍵就看許見群主任和邢文通主任誰能當一把。
她正想得入神,手機響了,開啟一看,是蘇芳的資訊。蘇芳是林小麥的大學同學,在瀛縣縣委辦公室工作:“坐在司機後邊,走在領導旁邊,關鍵時候搶在別人前邊。”林小麥笑了,蘇芳愛給她發資訊,只要收到有意思的資訊就給她發過來,但是這種內容的資訊還是第一次,蘇芳一定知道了些什麼,她在提醒她。她給蘇芳回了電話:“哎,什麼意思?”
蘇芳笑了,說:“算你聰明,從河南來了一個大師,道行挺深的,讓他給咱們看看,你也來吧,挺準的。”
林小麥說:“我沒時間,晚上在一品香飯店吃飯,辦公室安排的,看樣子很神秘。”她真有心讓人看看自己今年的運氣,更確切地說,是官運。林小麥說不出對易數卦理的感覺,既找不出理由讓自己信,也沒有理由讓自己不信,也看過幾次,好像有點意思,但都不是很準確,讓林小麥對這種神秘的東西很失望,也不再去看。但是現在面臨關鍵時刻,心裡就希望冥冥中有什麼天機。
蘇芳就說:“要不這樣,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讓他給你看看。”
林小麥告訴她生日,電話就撂了。
離下班還有十五分鐘,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說:“林科長,晚上吃飯邢主任參加,一起走吧。”
林小麥心裡一喜,急忙拿出簡單的化妝用品,修飾了一下。上車以後,邢主任看了林小麥一眼,說了一句:“小林今天好好表現表現,多喝兩杯。”林小麥下意識地看了看邢主任頭頂,好像那梧桐花還在那頭頂上一樣,不由自主地笑了。邢主任說:“林科長笑什麼?是不是梧桐花又掉到我頭上了?”
林小麥看了看邢主任稀疏的頭髮,說:“你是不是希望梧桐花長到頭上?”
邢主任一聽,摸了一下頭髮,呵呵笑了兩聲,佯裝長嘆一口氣,說:“唉,把青春和頭髮都獻給瀛州啦。”
辦公室主任也嘆了口氣,說:“唉,難怪咱們開發辦的人說,看人家邢主任和林科長,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說得一點不錯,你們確實很般配。”
邢主任說:“也就你的嘴這麼不負責任,咱無所謂,要影響了人家林科長的終身大事,責任可就大了。”大家一陣大笑,都知道林小麥的丈夫在車裡和一個小姐鬼混,後來兩個人睡著了,第二天被人發現後,兩個人都被悶死了。畢竟過去兩年多了,大家也不忌諱,但是在邢主任面前,這個玩笑讓林小麥好一陣心酸。
這兩年,林小麥一直一個人過。別人還以為林小麥舊情難忘,只有林小麥自己清楚,她是在尋找呀。她和丈夫結婚的時候剛大學畢業。她出生在一個工人家庭,身邊都是社會底層的人,那些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夥子,大多和她一樣灰頭灰臉的,一天到晚連件乾淨衣服也穿不上,她想要的愛情她連影子也看不見。所以當那個後來做了她丈夫的人穿著一件白襯衣來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只是認真地看了看他雪白的衣領,就暗暗地發誓,如果他連著三次衣領都這麼白就嫁給他。丈夫一直到死衣領都這麼白,可是林小麥從結婚的那一天起就後悔了。那個被白色的衣領包裹的身體,是那麼瘦弱和蒼白,最大的愛好就是打遊戲機和玩麻將。林小麥幾乎每次做愛都會哭,一開始丈夫以為她是興奮,很得意地過來撫摸她,後來時間長了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有一次他們在高潮的時候,丈夫突然說:“你愛我嗎?”林小麥扭動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結婚這麼多年,她從沒有說過“我愛你”三個字。這一次也一樣。林小麥和丈夫僵持了很久,最後還是拒絕了。丈夫從那天起常常喝醉了酒,也很少碰她,再後來就常有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打電話。林小麥知道自己傷害了丈夫,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把這三個字看得太重了,甚至比生命本身還要重。像她這種出身的女人,幾乎什麼也守不住,只有這幾個字,可以悄悄地、不露痕跡地留下來,她把什麼都交給了卑微的命運,只有這三個字,一直到丈夫死她都沒有說過。
那三個字該給予誰呢?她不再說話,一直望著窗外,心裡一遍又一遍酸楚地問自己。瀛州市的春天還是很美麗的,街兩旁的觀賞桃花開得十分茂盛,金黃色的小月季也不甘於後,在鷹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