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2 / 4)

小說:混世和光 作者:西門線上

這種生動和真實使我高興,使我可以不計較悲劇,甚至鄙視悲劇。因為世上一切悲劇都是相對的,在人間的悲劇在天上也許就是喜劇。事實上我也早有過這方面的體會了,故當再一次深切感受到這種不可同日而語的境界所給予我的開導和教化的時候,我察覺到山谷的天色開始慢慢兒的有所變化了。

山谷雖小,但精神的容量極大,我絕對相信,整個世界是微縮在它裡面的,天上的所有星辰都能在這找到自己的位置。狂風掠過了沙漠,河水漫過了沙灘,雲團化開了岩石,月光消融了雪花,一切都在一陣瘋狂之後開始各歸其位。

孤獨的氣氛再次在山谷瀰漫,像一片雲霧,濃稠厚重得幾乎把我眼前的景象都給融化了,彷彿將一盆乳白色的液體傾倒在一幅色彩鮮明的山水畫上,畫不見了,只剩下孤獨。我貪婪地品味著這份孤獨。老實說我不是很滿意,但又覺得十分安寧,因為我聽到四周全是靜謐的聲音,空洞地敲擊著山谷,敲擊著我的心。

孤獨現在多少有些異化了,它漸變成一種承諾,承諾對於生命的趣味,承諾一種人性隱忍的極限。但它卻獨獨不承諾它應負的使命。不過我馬上就想,也許它的承諾中本來就包含了使命吧。

孤獨像一種心靈的枷鎖。不過,這是一種無限寬廣的枷鎖,它用沉默的方式將人的存在儘量放大。如果這個人的耐性極其強大的話,那麼這種方式就會發揮到它的極致。我認為,開啟這把枷鎖的鑰匙是不存在的,所以對於心靈來說,我不必擔心心靈會遺失什麼東西,或被強行擄去什麼寶貝。這番精神上的折衝縱橫,實際已經註定它的一切結果都帶有了獨一無二的“我”的標誌,不會被否定,不會被替代,就連最具有腐蝕性的時間想把它怎麼著一下也不可能。這種枷鎖並不妨礙自由,它只是把我跟庸俗的世界隔離開來,一點點拉大我們的距離,斬斷我們的一切聯絡。

我覺得孤獨似乎有一種質感,像樹葉間漏下來的雨簾,像山間冰冷的石塊,像溪流裡的一束白光,像孤零零地飄落在雪地上的一尾羽毛。輕柔而又堅硬,蒼涼而又溫暖,是一份被塵世汙染了的情感,總帶著一股陰晦的氣息。孤獨沒有邊界,孤獨豢養著靈魂,孤獨同時也對靈魂提出某種要求,這要求便是希望其對自己的所有細節都進行臨摹。臨摹成的圖畫,孤獨會將它散佈在遼闊的宇宙空間,實際它卻並不曾對這幅畫看一眼。

孤獨依然像風一樣地飄著;孤獨依然像雲一樣地流著;但孤獨已經不像水了,而從前,水是孤獨的典型症狀,無色,無味,總往下處去。

孤獨承載著歷史,尤其是承載著歷史裡的那些屈辱的片斷,又拿它們做一種自我麻醉的藥劑,迫自己吃下去,最後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將歷史徹底否定,化為雲霧,跟這座山谷不分彼此。我一直把歷史當成是生命的現實母體,生命若要發光,非得以它的豐富為前提不可。歷史的程序一如血液的流動,不斷噴發出熱烈鮮活的事件,有如一座座山巒隆起於靈魂之上,使人經常仰望巍峨的高峰,目送“從前”的遠去,迎接“未來”的雲彩。可這不過是庸俗生命的需求,於現在的我而言,我都用不著了。如果說歷史不可能真正完全在我的生命中消失的話,那我今後只要它一息氣脈,只要它那些能進入文字領域的故事。所謂文字領域,就是說詩意的、精神性的以及能跟時間一起永久流傳的元素。我尚不能確切地知道那些元素都是些什麼東西,但毫無疑問,它們可以讓我最後飛向天宮庭院。馥郁的香氣已經開始在四周凝聚、瀰漫了。

想來非常可笑,歷史,被我千百遍詛咒過的東西,它也許只能算做是我熔冶人生之後的一堆廢渣,不僅陰晦而且有毒,使人避之唯恐不及,卻在我即將昇華的時候出人意料地閃爍出金屬般的光澤,呈現出跟從前截然不同的性質和內涵,其重要性竟一下上升到了生命的高度。也就是說我忽然發現,我是如此離不開歷史,我是如此依賴歷史,我是如此對歷史懷有一份深情,我是如此地感悟到了它的意義和價值,我其實是根本不可能拋開它獨自前行的。行者的腰間必有一塊腰牌,那是通關過隘的碟文護照。歷史便是我的碟文護照,它將保佑我順利走完這長長的山谷,甚至都有可能保佑我最後飛上蒼穹。

噢,神聖的歷史,我應該跪在你面前,奉上我的痛悔,但願我的輕浮與無知沒有驚擾你,沒有影響你對我的態度。如果說那無形的、無處不在的大“道”是我的嚮導,那你就是我的一盞燈。

歷史,我永遠的燈。

我從前怎麼會那樣對它的光芒視若無物呢?

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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