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當然了,對官司也有利,能幫上老太太。我也認識幾個,我們分別聯絡吧。案件的影響力鬧得越大越好。”施剛高尚地說。
他說的對。我點點頭,坐下來,“好啦,你忙你的,我在這裡坐一會兒,下午咱們去逛商店吧。”
他談了很長時間,我一直看完了兩本雜誌,一份報紙,他還沒有結束。我想,如果不是免費訴訟,老太太現在就該回家賣家當了。
施剛還真是忍辱負重,意志堅定。我站起來,推門出去,看見老太太一張被淚水和哭態扭曲的臉。我這樣冷漠的人,都覺得抱歉,頓了頓,說,“我下樓買點東西。”
25
樓下是市內最大的一家沃爾瑪超市。進門處懸著紫色的紗簾,我掀開紗簾,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想起來確實需要買一瓶染髮劑了,我的黑髮已經從紅髮裡鑽出來了,這才真的決定進門去。
我剛朝門裡走,就看見一個素面朝天一身白領套裝的女人和她的香氣擦身而過,一條大眼睛的京巴狗跟著在她腳下。保安連忙攔住她,“小姐,狗不能進去。”
女人挑著眉毛看看保安,又看看剛出來的一個抱嬰兒的女人說,“她兒子能進去,我兒子就不能?”
我差點把嘴巴里僅剩的乾巴巴的口水噴出來。
這麼好玩的事兒,怎麼能少了我的參與,我決定停下腳步,低頭裝作在看櫃檯裡的茶葉的樣子,聽他們繼續對話。
保安就像被當頭砸了一棒,半天才發出聲音來,“小姐,不好意思,她兒子是人,你兒子是狗。”
哈哈哈哈。我死命咬住嘴唇,才剋制得沒發出聲音來,然後就聽到女人的聲音,“你說我兒子是狗?你的意思是我老公是條狗?”其間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稍微弱的聲音,“她說得很有道理嘛。”
一群人擁了上來,把我往前擠,我被人群推擠出了吵架的中心位置,喪失了有利的竊聽地形。我遺憾地看看一團團黑乎乎的腦袋在紫色紗簾中滾動,不甘心地走了。
一堆堆糖果,堆積如山。太漂亮了,各色包裝紙。超市明亮的燈光下,這些糖果顯得那麼光彩奪目,那麼誘人。我忍不住把手插進糖果堆中,聽那嘩啦啦的糖紙響。我的手指不斷地觸控到堅硬的糖果,它們明媚的誘惑就這樣透過指尖,抵達心臟。我的心臟猛然跳動起來。
我的手拿出來時,食指和中指間夾了塊指甲大的綠色糖果。我夾著糖果往貨架後走去,看貨架上一排排巧克力。四下沒有人。我把糖果剝開,把包裝紙塞在兩盒巧克力之間,把那枚小小的,綠色的,透明的糖扔進了嘴裡。
糖果在我的舌尖盤繞,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津甜。我慢慢地沿著貨架往前走,看見兩個繫著圍裙的營業員站在洋酒架旁嘮叨,尖臉女人說,“我兒子越長越帥了,人家都說他像我。”
圓臉女人猶疑地看看尖臉女人不端正的五官,鎖緊了眉心,驢頭不對馬嘴地回答說,“你老公不是上回答應陪你配眼鏡嘛?怎麼到現在都沒配呢?”
我從她們身邊走過,感覺嘴裡的香氣在彌散,把她們都浸透了。她們,他們,所有的人,都迅速地消失在這種恬靜的香氣裡了。真的非常安靜。
26
施剛終於把老太太打發走了,打電話問我在哪兒。這時候我已經站在沃爾瑪的大門外,連續咬碎了七顆糖,整個人都瀰漫著香氣。陽光也很明亮,把廣場上的綠色棕櫚照成了蒼白的大手。我的心情太好了,抱著電話都想大叫大笑,終於還是忍住了,喜氣洋洋地說,“你下樓來吧,咱們在街邊喝杯咖啡。”
我很喜歡在廣場上喝咖啡,感覺很洋派,像在法國或者義大利的街頭一樣。我是個很喜歡作的人。作,就是把自己做成某種和自己本身不吻合的姿態。比如,我下班以後,穿著必然嬌豔,短裙加緊身上衣,戴墨鏡,怎麼看都像個舞廳的小妞。我可不能打扮得像個公務員,這他媽的就太失敗了。
我最喜歡的作態是站在牛牛的摩托車後面,抱著他的腦袋,風一吹就把裙子掀得狂舞飛揚,緊身舞褲都露出來,把屁股的線條暴露無遺。當然,這件事施剛是完全不知道的。這怎麼能是法律界人士的公眾形象呢?
牛牛是我的飛車搭檔,我青梅竹馬的弟弟。他很喜歡我這樣白天一本正經穿制服,晚上瘋瘋癲癲露屁股的妞兒。
當然,我們沒什麼。牛牛這樣的無業人員,爸爸媽媽足夠富有,讓他天天穿著一套緊身衣呼呼地跑,不跑的時候乾脆到地下天橋底下跳街舞,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活不到二十五歲的氣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