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到男人死後,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有一個姑姑,男人活著的時候她從未出現,男人死後她突然就蹦出來了。在警察處理完屍體之後,她來到了我家。她對我說,子宣,我是你的遠房表姑,你可能不知道,當初你爸買房子的時候,是我出的錢,這個房子其實是我的。
然後,她拿出一張紙證明她說的話。然後,我被趕出來了。
過程遠沒有那麼簡單,我說這是我家,我不走,她的男人就拎起我,扔出了門外。掙扎的時候,我的小腿刮在了大門的釘子上,皮肉脫離身體的感覺讓我戰慄,在踢了我兩腳之後,男人關上了大門,當我看到男人踩到我刮落在地上的肉時,我終於感到了疼。也許,是心疼。我一直想逃離那個地方,現在,卻無比不捨。
我費力的站起來,再不捨也得離開,男人兇惡的眼神,讓我相信,再待下去肯定死路一條。我無親無故,他不用顧忌。
我拖著受傷的腿緩慢行走,傷口很大,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骨頭的樣子,白色的骨頭上殘留著鮮紅的皮肉,被寒風一吹,凍成紅色的冰碴,原來,這種感覺就叫刺骨。不斷湧出的帶著溫度的紅色液體,順著小腿滴落在雪地上,一路淋漓。
遇到子墨時,我正死死盯著街邊小攤上的饅頭,買東西需要錢,這我知道,可我沒有。趁老闆轉身的時候,我的手慢慢伸向了饅頭。就這樣,和子墨相遇了,他的手先我一步碰到了那個誘人的饅頭。他驚訝的看著我,然後笑了,很漂亮,像傍晚的夕陽。
接下來,就是子墨拉著我,玩命的在街頭狂奔,因為,老闆發現我們了。子墨可能也餓了很久了,跑不快,老闆很快追了上來。小兔崽子,敢偷我的東西,我弄死你。
看到老闆追了上來,子墨有點慌張,看了看我,然後,把我推向了老闆。我不怪他,人在危急時刻,最先想到的只能是自保,就像他推開我時,我搶過他手裡的饅頭,怎麼也不鬆手。子墨一直跟我僵持著,但看到凶神惡煞的老闆,還是放棄了,轉身逃進了街邊的小巷。
當老闆隨手撿起路邊的棍子往我身上打時,我完全不顧,只知道拼命往嘴裡塞饅頭。棍子打到了我的臉上,嘴裡出血了,嚥下去的饅頭有淡淡的血腥味。
老闆出完氣就罵罵咧咧的走了,我疼的站不起來,蜷縮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
我做夢了,夢到男人沒死,打完我之後,給我煮了一碗麵。我還夢到,面很熱,把我的眼睛燻出了眼淚,眼淚落到麵湯裡,繼續輪迴,變成蒸汽。
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黑了,子墨蹲在我面前,面無表情的盯著我看,他的目光讓我恐懼,我下意識的往後退,我感覺的到,他想殺了我。
你好,我叫子宣,你呢。
我知道我必須說點什麼,要不然,我必死無疑。他愣了一下,目光稍緩。又一次,我自己救了自己。
沉默了很久,他才告訴我,他叫子墨。
後來,我才知道,子墨有個妹妹,也叫子宣。你不得不相信,這就是命。
再後來,我又知道,因為我搶了子墨的饅頭,子墨的妹妹餓死了。那天晚上,子墨是想來殺了我的,可聽到我名字,他改變了主意,他也相信,這就是命。
他帶我回了他的家,其實,就是垃圾場旁邊的一個簡易棚子。
看到我腿上的傷口,他拿起一塊布幫我包紮,布髒兮兮的,像是一件舊衣服。
我腿上的傷口很大,沒及時處理,周圍有一圈腐爛的肉,腐肉不平整,影響包紮,子墨就把腐肉用手扯下去,繼續包紮。皮肉脫離身體的感覺應該是疼的,但子墨的動作太過溫柔,我忘記了疼痛,只記得子墨漂亮的手指,拂過我醜陋的身體,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無比噁心。
我想,如果我胃裡有東西,我一定會吐的天昏地暗。
棚子很簡陋,抵擋不了冬日的寒風,我突然記起現在是十二月份,長久的疼痛讓我忘記了寒冷,但當疼痛退去,我只能抓緊單薄的衣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直到子墨往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寒冷才有所緩解。棚子很小,天氣很冷,衣服只有一件,我們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互相利用。我利用子墨活著,子墨利用我活著。前一個是物質上的,跟著子墨我至少不會被凍死,後一個是精神上的,子墨,你一定很愛你的妹妹。
我和子墨躺在冰冷的地上,黑暗之中,我聽到子墨的心跳,很好聽,不自覺的靠近那聲音,頭便貼上了他的胸。突然,我感到無比溫暖,有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