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昏蒙的神智瞬間恢復,如有云霧籠罩著的瞳仁重新變得烏黑澄澈,千山飛過,又見故人來。
眼前的女子正是君家的大姐君莫忘,也是天書樓的前任宗主。許久未見,她依然如當日一般美貌而年輕。夏泠不禁暗道,也許,變老的人只有他。
“姐。”他輕聲道。
君莫忘笑了起來,她容貌未變,他當然認得出她的。
夏泠的神智越發清晰,頓時想到了此時的處境。笑容依然含在嘴角,眼睛卻對著十一慢慢掃過去。
君莫忘順著夏泠所關注之處找到了十一,夏泠說:“他,他是一個弱智的孩子,姐,你莫為難他。”
君莫忘看著十一:“他不會說話?”
夏泠點點頭:君莫忘一手創立天書樓,若論蒐集訊息、謀定而動,比他只強不弱。看來她是對他們如今的情形有所瞭解才來的,他只願她不曾識破十一才好。
無論是如何的情形,能夠重新見到君大姐,他心中是歡喜的。他自小追隨於她,對她的情分很深重。
看著夏泠的表情,十一頓知這女子身份特殊,他坐在獸皮上,如同一個嚇呆的孩子一般望著他們。
夏泠見十一肯在人前作些偽裝,心頭略寬,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千里逢相知,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呢,他該與君大姐浮三大白!許是面對一個曾經傾心信任之人過於開心,他竟然忘了去深究為何君莫忘一見面便將他拖入冷水之中了。
他的蒼白臉頰湧起粉色的激動,烏黑的頭髮猶然滴著清涼的雪水,他的笑容宛如玉雕一般俊美而剔透。這樣的心情是半分也偽裝不來的,他說:“姐,你終於回來了。”
君莫忘看得心神皆動,十年來她努力不讓自己老去,他則毫無顧忌地從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年成長為如此顏容如玉的男子。這些天她跟在他們後面,卻看到他對另一個女子時時溫柔示懷……
難以遏制的怒氣從她的嫉妒之心中湧出,君莫忘忽然長嘯一聲,揮起手,一記耳光將他打得頭側向一邊,幾乎摔倒。夏泠吃驚地以手扶住地面,抬袖一抹,有一縷血絲從他口中緩緩滲出。
他正要重新坐正,頭上一痛,君莫忘已扳著他的頭髮讓他重新對準自己:“那個女孩對你也是跟我一樣狠吧?”
夏泠惑然看著她,十七的確也非善類,可是這與君大姐有什麼關係?
君莫忘笑容如刀,刻著十年的風雪相思:“十年之約、各自為戰,你都忘了嗎?”
夏泠閉口不語,盯著她慢慢想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年之約,各自為戰?
他記得他與君大姐的確曾經有這樣的一個約定。
莫語死後,他們約好夏泠繼續留在朝中完成莫語未竟之事,她則遠赴深山尋找那名兇手。當時的天書樓經過君大姐的經營,訊息眼線遍佈天下。殺害君莫語的刺客身法詭異、來處莫名,是以君大姐單身赴西域,查出根底以防此類事情再度上演。
夏泠自認為,這些年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並不曾怠慢這十年之約。
他問心無愧,君莫忘則似乎並不如此認為,她道:“無人相伴便找個替代之人,這還真是你們男人的本性!”她的手一推,夏泠的頭撞在石壁上,後腦一陣陣地抽疼。
夏泠越發困惑了,君莫忘此話似乎他們兩人之間該有什麼情誼糾葛。
他還在疑惑思慮間,忽覺得面前氣息一暖,口唇便被人攫住。剛從冷水中出來,四肢還在麻木間,他正要反抗卻被君莫忘將雙手反擒在身後。
眼前金星崩亂,一口氣堵在胸口,口中的血腥氣濃重得他幾乎嘔吐出來……他從不覺得自己與君姐姐可以有這樣的肌膚之親……
人彷彿墜入無底迷霧,夏泠無力推開君莫忘,他一邊承受著她這莫名的越界,一邊促動自己竭盡全力地思考……
好似有一隻黑色的大手在頭腦中一點點撕開著什麼,夏泠記得自己在豈蘭崖中了薌萱草之毒,以他所知毒性,他的大腦會受損遺忘一些什麼……有零星的碎片在心中一點點拼攏……可是,他一直覺得自己恢復後記憶很好,不曾有過什麼錯失……他摸到了自己右手食指的一個傷疤……
極痛的感覺從胸中翻騰起來,連君莫忘都能感覺到他扭曲般的痛楚,連忙鬆開手。
等到君莫忘退開之時,他頓時咳得劇烈,胸中的痛一點點絞緊,連頭腦都昏沉了起來。君莫忘見他如此,倒有些擔心,出指在他胸前點了數點,讓他氣脈通暢一些:“你怎麼真的如此虛弱了?”
夏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