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架邊,白色的夏衫輕拂著群山的松濤之碧,衣袂溼了一條,滴出晶瑩的水珠來,彷彿也含著蒼翠的綠。
“十七,跟我乘馬車出去玩一圈,如何?”
“好。”十七越過他的身體,與他並肩坐在轅架旁,順手接過他的手中鞭,還將轅架上的車伕斗笠取下,戴在頭上,問他,“這位公子,要去何處?”
夏泠笑了,將她的斗笠拿下來,整理一下被篾絲扯亂的一點散發,將她推入馬車:“讓千尋趕車吧,等一會都溼透了。”
千尋已著上蓑衣,戴上笠帽,等他們兩個入內之後,才揚鞭上了山。
“此山叫什麼山?”暮雨中的山勢連綿而娟秀,想來也該隨之有個風雅之名。
“無名之山。”
松濤陣陣,如波如浪,青山松柏,如柱常青。十七說:“叫它松山如何?許多松樹。”
“要了名字做什麼?”夏泠看著山上的濃綠,“無名無姓,方顯逍遙。你看泰山、華山,天下聞名了,哪裡還有半點清閒?”
“你要帶我去何處?”
“隨便走走。”
山上崎嶇,馬車顛顛簸簸走了一陣,兩人看一段被雨沖刷得清爽的山色,賞一道被雨水漲得潺潺不止的清泉。山林蔭深,涼衫輕紗,面前是說笑的人,心卻有些潮潮的。
如這頭頂上的天空一般,不知什麼時候,那雲頭便會重新聚攏,壓將下來。
這不是一個適合外出遊玩的日子。
忽然傳來千尋的聲音:“公子,前面不能再走了。”
十七開啟車簾,他們來到一處斷崖前,對面則是一座數十丈高的陡峭山壁,松枝芘蘿,清泉汩汩,有石階可隨山勢而上,若不是天色不好,倒也是個幽靜的所在。十七說:“這裡景緻還真不錯,可惜不能下去。”
夏泠靠在馬車壁上,說:“這讓我想到一個故事。古時候有個人,放一罈酒在車上,乘著牛車在荒煙蔓草中亂走。他一路走一路喝酒,酒喝完了,人卻只有半醉。猛然一抬頭,發現已經到了路盡頭。”
“然後呢?”
“他自己問自己,真的到了路盡頭了嗎?”
“他好傻。”十七覺得很好笑,“然後呢。”
“然後,他抱著空酒罈,坐在荒草裡痛哭了起來。”
“這是什麼人?”
夏泠定了定神:“是個瘋子。”
“不但瘋,我看他還很蠢。路盡了,可以再尋一條,何必傷心。”
“大概,那是他比較喜歡的一條路。”夏泠看著車窗外的蒼山如滴。
他坐正:“十七,有個事情,你想過嗎?”
“什麼?”輕雨斜過,兩隻飛燕雙飛天際。
“蒼鬱山無虎,你們平捕在守山之前,鐵大人應該知會過你們吧?如今偏生有了虎,你奇怪嗎?”
十七伸手窗外,接住山間的雨水,水珠的清澈透亮吸引了她,她漫不經心地回答他:“不奇怪。蒼鬱山佔地寬廣,林深草密,那虎形體壯大,應該是北方而來。”
夏泠停止說話,看她接水。
雨雲染著淡墨,山壁暈著湛青,十七看著山光水色,滿臉的輕鬆愉快。他也就將沉重的話慢慢吞下去,讓她先盡情地玩一會兒。
雨,密而軟,如霧一般將她的手掌噴得溼透。不多時,掌心汪了一小灘水珠,她情不自禁嚐了一點,那雨水好似有一股清甜:“夏公子,這水都是甜的,比嵐京城裡的水好喝多了。”
“山露染著松風,這裡的水向來不錯。”
“你要不要嘗一嘗?”十七將水遞到他面前,她的手看似完美如玉琢,卻骨骼秀韌,能將十指的指縫閉得一絲不漏。
夏泠看著她的手,略微愣了一下,低下頭,唇輕抵在她的掌心。
她的掌心如半開的荷花,有露水的清香。
吸完那小小一口雨露水,便觸到了她掌心的柔軟。
這是一雙久經練刀,卻連繭也不會生的手。
夏泠估計,他如此輕輕的啜吸,她也不會如尋常女子一般感到觸癢難耐。就算用力咬下去,多半她也不會覺得疼。
他很剋制,不讓她覺得他的異常,抬起頭說:“千尋,換條路走吧。”
十七也不玩水了,坐回來與他肩並肩。
他繼續著原先的話題:“夏狩那日,蒼木打了虎,恰好應了‘有虎明歸’的海外方士之語,你道為何?”
十七沉思了一番。
記得,夏公子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