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這兩個“沙漠之眼”僅剩的知情人,幾股勢力都派以高手闖入獄牢。盛雲城中一番龍爭虎鬥,連很少正面參與江湖事務的岑江天書樓也派了人手過來。
固執的趙十七自然也到了場。夾雜在這麼一堆高手之中,她渺小得如同一隻螻蟻,想要救出爺爺們就彷彿是天方夜譚。
兩位老人在這場混戰之中,喪身了。
事後,趙十七一個人鑽入了天連山的深處。
直到一個月以後,她才回到了爺爺們當初隱居過的一處小屋。他們都是沙匪出身,習慣於狡兔三窟,這裡的小屋並非冬日被關九郎查破之處,還是個無人知曉的隱秘所在。
她一個人坐在屋子前的南瓜藤邊,看著雲起雲滅。
爺爺們隱居的小木屋,背靠天連山南麓處的一個小小青山崖,有灌木、有綠樹,可遙望雪山,是個幽靜的地方。
這兩年來,十七打劫到的餘錢都買了生活用品送給她的爺爺們了。
這裡的一桌一椅都是老人自己拿山中原木做的;櫃子裡的布衣是十七從瓜洲按照老人們的尺寸去縫的;小屋的門窗是十七自己從天連山上選了好木頭扛下來做成的。
往事一幕幕,人,都已經不在了。
她掐著一朵金色的南瓜花在手中,慢慢撫摸著那毛茸茸的花瓣,粉嫩嫩的花蕊,連有人在靠近她,都愣愣地不知道。
“趙姑娘。”
趙十七唬得渾身發軟,慌忙四處張望。
千羽千尋兩個人刀劍並立,已成了兩兩相逼的犄角之勢。
他們拿住此時的她,猶如探囊取物,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就將她帶到了一個石臺前面。
這座石臺名叫“中原口”,可鳥瞰三秦之地。
此處鐵椅上飄動著白色薄衫,夏泠手持紙扇,遠遠望著趙十七。
他看到她蓬蓬亂亂垂著兩條長辮子,臉上髒出兩塊灰皮來,她這幾十天也不知道吃什麼,怎麼睡的。此時的趙十七,看起來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滿臉枯萎都是菜色。
她望著他的神氣,如同一隻被捕獸夾夾住的幼獸,絕望地向他燃燒著自己殘存的戰意與生機。
夏泠見她把自己糟踏成這樣,道:“千羽、千尋,你們都退下。”
等他們走後,夏泠遞給她一小塊軟糕。
趙十七抗拒了一會兒,受不住稻米清香,接過來一口便吃下了。等到糕點吃完,夏泠又一聲不響地遞過去一皮囊清水。十七也一聲不響地拿過來喝了幾口,拿髒手抹抹嘴。
夏泠看十七不夠吃,又遞給她一塊甜棗糕。
十七吃出了甜味兒,通體舒泰,坐在他身邊吃東西,連掉在裙子上的糕屑也都撿起來吞掉。
他看著她,酸梅糕、紅豆茶糕、千層紫萸酥、三刀蜜……不同味道的點心,一塊塊徐徐遞到她手中。
趙十七反正也逃不掉了,索性來者不拒,甜酸鹹淡嚐了個遍,眼睛也逐漸靈活了起來。
等把她喂到了喉嚨口,他問十七:“你的手臂怎麼樣?”
盛雲城裡的奪人之戰,趙十七的手臂被楚爺爺在混戰中被折斷了,其中自然有楚雲深的深意。
趙十七當然能夠懂得,心慌意亂間她放棄了救兩位爺爺,自己逃入了深山。在這裡才又被他們給逮住了。
十七躲了躲,還是讓他拿起了自己的手臂。
她處理外傷的手法精準利落,連夏泠都自愧不如。他想,這樣的手法,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傷損才能夠練習而成的。
十七將胳膊收回:“夏公子,你有什麼事情就快說。”
夏泠看著天連山的草木鬱蘢:“我能不能,到豈蘭崖去養病?”
十七轉向他,這個要求有點過分。
夏泠知道她不會輕易答應,放低聲音,說著軟話:“你也知道我如今每日裡都不舒服,你那裡的書……興許……”
“書?!!!”密室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書?
趙十七“嗖”地跳起來,將靠在裙子邊的水囊給踏爛了。
千羽千尋同時回頭,手中的兵器遠遠閃光。
夏泠促動輪椅倒退一點,以免遭她“誤傷”:“我會用你的輪椅以後,開啟了,一扇門。那些書興許對我有幫助。”
——何止是有用?他粗略掃過,許多都是難得一見的奇書,他如同開啟了一個寶庫。
趙十七一口糕點噎在心口,悶得捶胸,夏泠默默無聲地給她再次遞上水。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