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夏泠詳加追問。
天山黑鷹是一種神秘的鳥類。
一年四季不知它們身在何處,只有到了隆冬季節才偶然能夠在歌樂雪山,看到它們遙遠的身影,如風中的飛葉遠遠翱翔,在雪山上投下淡紫色的動影。
據說,它們體型巨大,毛色若墨染,它們俯瞰群山傲視雪峰,是真正高飛在人間之上的鷹之王者。
而冬季的天連山,是氣候最惡劣的時候,爬上最高的山峰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夏泠隔著撫遠將軍府的紫木雕花窗,望著天連山中那一抹若隱若現的銀色:“我看過你們的卷宗。”轉過來,嚴肅地盯著關九郎的臉:“你,是唯一在冬季上過歌樂峰的人。”
關九郎聞言有些動容。
他上過歌樂峰的事情,也就他師門的幾位主事知曉。此事發生之後,當時的主事表情非常凝重,要求他必須對自己在歌樂雪山的經歷守口如瓶。
關九郎自己當然說到做到,夏泠如何會知道這等隱秘?
神捕門在中原勢力浩大,那幾位主事也不是尋常人物。眼前的這個人,居然能夠和神捕門的高官有此交情。照他的口氣,他還能調看十年前的密卷……此人的來歷很有些意思……
關九郎在夏泠的注視下,緩緩點頭,承認了此事。
他師從神捕門,神捕門世代以剿滅殺孽深重的各處匪徒為人生信念。關九郎這些入室弟子,在追拿人犯的時候,往往特別執著。
十一年前的一個冬季,關九郎年方十三歲,他經過自己的努力,力挫眾位師兄,得到了一個獨自追兇的機會。兇犯逃入了歌樂雪山的高處,關九郎也追了進去。他確定對手死亡之後,自己也耗盡了力氣,趴在雪地裡奄奄一息。
此時,一條黑影晃到他面前,在關九郎身前停落下來。
關九郎尚未看清來人便凍暈了過去。
等他重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在雪山上。
略向前爬出幾步,他的視線漸漸清晰,他登時為眼前的景象所撼。
只見眼前天地悠悠,群山臣服。
深厚的萬年積雪,將山之稜角抹得平整,彷彿所有的喜怒悲歡、愛恨情仇,都在這一片虛空中被清洗得一乾二淨。
關九郎發現,自己來到了萬山之巔——歌樂雪山的頂端。
造化的雄渾之美雖然令他震驚,身為神捕門弟子的多年訓練,卻在提醒他:歌樂雪山之巔從無凡人可以攀援而上,更何況帶著一個昏迷的自己?他開始尋覓將他帶上來的人。
深藍靜謐的天空之中,一輪靜大的圓月,正沿著雪山緩緩上升。
關九郎看到,銀盤般的圓月前,一條黑色的人影在此寂然而立,玄衣映雪,篤定傲然,不羈的風雪染袂如霜。
那黑衣男子察覺到了關九郎醒來,回過頭,眸色深灰宛如冰晶:“這幾天我沒空送你下山,你且等著。”
雪山靜切,他們在歌樂雪山上耽擱了十天。
十天裡那名黑衣男子不吃也不喝。關九郎體力不支的時候,他就順手往他體內傾注一些內力,讓他能夠保持意識,抵抗雪峰上的寒冷。
這些天,他們遇上過雪山最狂烈的風暴,看到過雪山最輝煌的日出,面對過雪山最安寧的圓月。
而那名黑衣男子總是紋絲不動地立在雪中,遙望著天空之際,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一直等到了第十天……
第三章 天鷹
關九郎記得,第一次隨著傳令軍官去見新上任的撫遠將軍之時,夏將軍正在盛雲城將軍府的議事廳中,背對門口看著深黃色的漠北輿圖。
羌管碎白霜,寒磬滿空宅,人立如軸中。
畫中的人,黑衣長身,挺拔峻峭,滿肩落寞似有萬里清光……
有短暫的瞬間,關九郎似乎又看到了,十一年前他在雪山上驚鴻一瞥的黑衣男子。
只不過,當夏泠轉過身來,關九郎便知道不是了。
兩人歲數不同,夏泠還未足二十五,而那黑衣男子到現在該年近四十了。
夏泠眉目如畫,豐雅秀都,雖然數年為將染了一身英氣,依然擋不住王謝子弟般的江南氣韻。
而那黑衣男子好似有一些西域血統,擁一份超塵棄世的縹緲氣度,有著無人可以比肩的寂寞寥落之感。
這兩個人,只是背影略有一些相似而已。
不久之後,有一位據說姓歸的小姐瞞住家人,離開嵐京,尾隨著夏將軍來到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