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嘲。
他的身後是列隊整齊的胡漢士卒以及隨從的人員。柯吐玉此刻也在隊伍裡,神情肅穆地頷首而立。作為這次迎返王妃屍骨這樣的大事的使者,他為突厥與大周雙方溝通聯絡。安排行程事宜,將許多潛在的矛盾得到消解,可謂不遺餘力,也掙得了賀蘭楚對他的一點好感和信任。
僧人誦經完畢。禮官上前朝賀蘭楚躬身道:“太師,大禮已成。”
賀蘭楚點點頭。
禮官即刻朗聲吩咐道:“開棺——”
禮官一聲令下,拿著撬棍的隨從便上前。來到那已經挖掘好的深坑前。深坑的底部平放著一口簡單的棺材。那棺材雖然只是由幾塊普通的木板釘成,對於斂葬一名大周王妃來說,可以算得上褻瀆,但是隻需要仔細一想,在這樣只有荒漠和草原的地方,能夠打造這樣一口符合漢人文化的棺材,已經非常不易。
隨從們將撬頭伸進深坑後。小心翼翼地用鐵撬的尖端找準了位置,一起發力撬起。隨著一聲硬脆的木頭被破壞的脆響,棺蓋被撬開。
那一刻,賀蘭楚彷彿感覺到,這二十年來。他魂魄裡的那一個不知如何安放的部分,終於落到了實地。
*
“夫君,你後不後悔當初代替你的兄長遠行?”
皎潔的月色下,左瑛坐在紫陽城客棧的庭院裡,依在旁邊的假山石上,抬頭看著天上月亮。
這時候的紫陽城來往客商特別少,所以客人也不多。一來不是時候,二來附近發生了這樣嚴重的水災。她還記得當他們告訴掌櫃的,他們是販賣絲綢的客商的時候。掌櫃的雙眼中流露出的同情的神色,估計他背後一定會嘆道:“這群人必定血本無歸嘍。”
“哼,後不後悔,還言之過早。” 阿史那無期站在左瑛的身邊——他恰巧也出來透氣路過這裡。
左瑛笑了笑,把頭低下來看著他:“難道你還想著提我的腦袋回去?”
“哼,難道你不害怕嗎?”阿史那無期微微一瞪雙眼。“你還送我‘貫霄’大刀,難道你不怕終有一日,就是這把刀取下你的首級嗎?”
左瑛的注視了阿史那無期一會兒,不光是因為他那雙棕色的眼眸在清亮的月色下散發出的與眾不同的魅力,更是因為,她忽然意識到她周圍這麼多想要取她性命的人當中,這個是最坦誠的——坦誠得有點可愛。
“如果我害怕,怎麼會帶你一起出宮?”左瑛笑道。
“你這是在挑釁我?”阿史那無期湊近左瑛的臉,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他那雙粗壯有力的手臂,好像隨時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左瑛的喉嚨扼碎。
他身上透出的這股危險的氣息,似乎連在十米以外候命的緋羽也能感覺到,他不由得將手按住了佩劍。
左瑛毫不躲避,用帶著詭譎笑意的眼神回敬。
“哼,你讓我跟你一起出宮,根本不是你嘴上所說的‘賞賜’,而是擔心我會在宮中給你添麻煩。”
左瑛忽然沉默下來,她皺著眉頭,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夫君,你們那裡什麼動物會整天‘哼、哼、哼’地叫喚的?”
阿史那無期不解道:“什麼動物?”
“在我們這裡,只有豬才整天‘哼、哼、哼’地叫喚。”左瑛取笑道。
阿史那無期這才反應過來,左瑛這是在取笑他,剛想循著習慣生氣地“哼”一聲,可卻生生將那“哼”從鼻腔裡咽了下去。
“夫君,我讓你跟一起出行,的確是擔心一件事。”左瑛收斂起笑容嚴肅道:“但這件事並不是你會給我添麻煩,而是擔心有人會找你麻煩,甚至想謀害你。”
“危言聳聽。”阿史那無期不屑地白了左瑛一眼。儘管這麼說,他卻跳上左瑛身邊的山石坐了下來,“我跟誰有冤仇?誰要取我的性命?”
左瑛當然深知身體語言才是最誠實的語言。
“夫君,你知道什麼是‘亂世’嗎?”左瑛看著遠處,用平緩的語氣道:“能夠讓本來有情的人也揮刀相向、讓本來沒有仇怨的人相殘至死的世道,就是亂世。如今,正是處於一個‘沒有戰火的亂世’。”
左瑛所說的話對於阿史那無期來說,雖然比較隱晦和深奧,但是聯想起那天李雲深對他所說的話,不管相不相信,他大概能夠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哼,”阿史那無期還是改不了頻繁使用這個發語詞的習慣,“我說你這個時候出宮本來就是個錯誤。還走到半路,將軍隊隨從撇下,搞什麼‘不穿朝服探訪’?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