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所有茶樓酒肆幾乎都在猜測同一個話題——南燭究竟要幹嘛?
有人猜是祭天;有人猜南燭是不是會巫術,類似撒豆成兵那種;還有人陰森森地說是打仗了做棺材。
世人不懂她,魯冰花都懂。
“怎麼做冰花的,就怎麼做房子。不費磚頭,不需烤制,就地取材。甚至不需太多工匠,冰水粘合,架上木板,便足以抵禦風寒。自己做一些,河裡取一些。加上七彩染料,不出七天,白銅巷就會變成一座冰雪琉璃城。”魯冰花道。
“知己。”南燭笑吟吟地伸出手。
魯冰花跟她輕輕地擊了一掌,兩人相視一笑。
“可是你發呆是怎麼回事?”魯冰花問。在南燭一側坐下。
順手解下自己的斗篷,罩在南燭身上。
他注意到她冷。
斗篷像是一張大網,一下網住了南燭。
南燭端著個杯子,卻不肯鬆手,氣呼呼地在厚重的斗篷裡甩頭,試圖甩開頭頂的障礙物,像只憤怒的倉鼠。魯冰花看著好笑,伸手幫她揭起一角。衣角掀起,露出南燭的臉蛋。秋水盈盈,眉頭輕擰,髮絲凌亂。四目相對,兩人不知為何一起笑了。連南燭自己都忘了生氣。兩人對著傻樂。魯冰花突然想到,這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是揭起新娘的蓋頭。不由得心裡又是一痛。
“剛才在想什麼?”魯冰花輕輕放下衣角,輕輕別過頭說。他想裝作不在意地去看雪,誰知雪片會分落心頭。
南燭道:“十三歲那年……爹爹送了我一根孃親很喜歡的琉璃簪子。”
十三歲生日那年,她及笄。頭次穿上大人的衣裳,滿心以為自己不久就會變成秦子敬的新娘。十三歲的南燭,頭一次梳起留長的頭髮,頭一次在眉間點上帶著金粉的花鈿,頭一次將胭脂點在絳唇上。二哥替她梳的頭髮,二哥無意中說:“很好看。想這樣看上一輩子。”
溫和的聲音,揮之不散的淡淡悲傷。
越長大,便離離別越近。二哥想留住時光,南燭想留住他。
“琉璃很美,五彩繽紛,又晶瑩剔透。我很喜歡。二哥也說像是不會消散的冰。”
二哥對那跟琉璃簪子似乎並不是特別喜歡。甚至語氣裡還有些刻意地冷淡。
“我把簪子放在桌子上。可是不知道怎麼,還沒來得及戴,回來一看那簪子卻斷了。爹爹衝我嘆氣。我沒地方生氣去,便怪跟我一起進屋的二哥。二哥什麼都沒說。但是第二天,就送了我一根簪子。不是琉璃的,是竹子的。簡單,簡單到連花紋都沒有。二哥自己做的。過後不久,二哥病倒了,醫生說,‘不能讓他睡太久,怕醒不來。’我嚇壞了,我就沒日沒夜不停地跟他說話。為了讓二哥想醒來,我什麼話都跟他說。我對他說‘二哥,等你醒了,我帶你去看琉璃城’。二哥就昏昏沉沉地說,這世上哪裡有琉璃城呢?我說,‘一定會有。等二哥好了,我們就一起去遠足,一定有一座琉璃城,藏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南燭道。那天,她這麼說完後,二哥便竭力張開眼,說‘若是真有,我就跟燭兒住上一一生一世。’——二哥,你看,這不是有了麼?原來,人真的可以做到一切想做的事。可是二哥你呢?說話不算話呢。
南燭將頭上的斗篷放下。她又哭了,最近總愛哭。
是自己太想二哥,還是魯冰花的斗篷太溫暖?
人一覺得溫暖,便會有心裡的冰化成水淌出。人,其實不是水做的,而是冰做成的吧。
魯冰花自然知道南燭落淚的抽泣。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南燭一哭,他整個心都亂了。
南燭很想他的二哥,她這種無法抑制的思念讓魯冰花很不是滋味。這算是吃醋嗎?
輕輕地,魯冰花碰碰她道:“呆子,你現在想要什麼?除了你二哥。”
你想要什麼呢?只要我可以給你。只要你別哭。哭得人心煩意亂,連呼吸的節奏都被打亂。
南燭道:“算了,你又不會做。”
會做竹簪的,只有二哥吧。
魯冰花伸過手,拉住她的柔荑,還沒來得及說話。
這時,有人來報。“南大人,魯大人,第一批加熱水的冰磚已經凍好了!”
魯冰花不被察覺地鬆開了手。
南燭猛地擦擦眼,鑽出斗篷。
“走!看我建琉璃城!”南燭拉魯冰花的袖子。
“熱水?你用熱水做冰磚?”魯冰花問。
“二哥說的,熱水比雪水更容易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