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不是考慮自己怎麼來到天靖皇宮的時候,他千里迢迢趕回來,就是為了見冷玄。
從服飾他梳洗的侍女手裡抽過條布帶,隨手紮起頭髮,便往外走。
侍女和侍衛有了昨天的前車之鑑,哪還敢讓雷海城獨自離去,想阻攔,卻被雷海城冷冷一瞪嚇退了腳步。
雷海城出了寢宮,略一辨明方位,朝開元宮走去。
明周對手中的水晶盒看了半天,終於咬咬牙,道:“好。”
抹去雷海城所有記憶,雖然有些殘忍,但總勝過雷海城仍記著父皇。
或許,這是個讓雷海城正視他,喜歡上他的轉機。
冷玄面色早已是一團漠然,默默合上棺蓋,拿起燭臺往上走。
明周跟在他背後,知道冷玄決心放棄雷海城後,他對冷玄的敵意也減弱了許多。此刻看著冷玄日益瘦削的肩背,突然憶起兒時騎在冷玄脖子上,兩人一起放風箏的情形,縱然天性涼薄,心頭也不由自主閃過絲愧疚,低喚了一聲“父皇”後,卻又無言以續。
“怎麼了,周兒?”冷玄依然步履平穩地拾級而上,聲音也平靜如昔。
“我……”明周語塞,乾咳兩聲想尋些話題,倒是想起了這兩天盡掛念著雷海城的病情,還沒處理全思國主之事。
“是全思前國主託人陳情上奏,說想回全思郡頤養天年。父皇,你看……”
雷海城輕巧地翻過高牆,躍落院中。入目幾株寒梅令他瞬間恍惚了一下,覺得這景緻似曾相識,卻記不清何時見過。
他定了定神,忽然見綠郎飛快自偏殿走出,轉入殿側小屋。神色匆忙,竟未留意到院中多了個人。
這小家夥,鬼鬼祟祟的幹什麼?雷海城皺了皺眉,閃身遁入陰冷昏暗的偏殿。
裡面的擺設跟他離開那晚沒有區別,只是不復那一地殘破的人皮。
他一刀刀割碎人皮時,恐怕冷玄的心也同他一樣,被凌遲得支離破碎……
胸口又開始微微漲痛起來,雷海城走到書桌邊,看到自己的背影畫像,正在咀嚼冷玄新題的那兩行詞裡意味,隱約有說話聲從地下傳來。
他目光一掠,已發現靠牆大床的床板被掀開,正有一點燭光由弱到亮,從床底地道移將上來。交談聲也逐漸響亮──
“……既然全思郡臣民上下均已誠心歸順天靖,那再留著前國主也沒用處,放他回去,反而多事。周兒,你著人將他暗中處置了,對外宣稱他病逝就是。”
“這,父皇,萬一全思郡人鼓譟起來……”
“當時留他一命,就為安定全思郡人心。如今大局已定,縱有人為前國主鳴不平,也於事無補。況且,死一個前國主,也好讓六郡知道,凡不服我天靖者,便得如此下場。”
雷海城聽到這裡,一個箭步衝到床邊,抓住剛冒出肩膀的冷玄,將人硬拉上來,道:“天靖國力已凌駕西岐風陵之上,再留著原千雪也沒用,反而會生出變數,是不是?所以你就派人殺了他?!”
他忽然在此出現,冷玄父子都吃驚不小。
聽到他滿含殺氣的質問,明周刷的白了臉。
使人狙殺原千雪、暗算雷海城並嫁禍父皇之前,他不是沒想過雷海城會回來找冷玄當面對質,甚至連各種說辭都準備好了。唯一沒料到雷海城闖入宮時已經瘋癲,省卻他不少力氣再佈局。眼下雖見雷海城眸光清澈,也不確定雷海城下一刻會不會又狂性大發,他求助地望向冷玄,心底暗暗叫苦。
冷玄也與明週一般心思,只怕雷海城隨時發狂。見明周面無血色,他左手將明周拉到自己身後,垂眸道:“沒錯,是我。”
“那我呢?利用完了,所以你也派人殺我?”雷海城緊盯冷玄,聲音冷硬到極點。
冷玄昨天並沒有聽冷壽提到此事,不禁愕然,隨即省悟到必是自己兒子搗的鬼,轉頭看明周。
明周心虛地別過頭,不敢與冷玄目光對視。
雷海城雙眼一直在冷玄父子臉上逡巡,見此情景更篤信自己歸天靖途中推測,將明周從冷玄背後一把拖到跟前。
“孫七和謝十三,其實是奉了你的命令列事,對不對?”
他問得輕柔,字裡行間卻帶著無法忽略的森寒。明周低著頭,根本沒勇氣去看雷海城的表情。
“為什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雷海城憤怒之餘更覺痛心。“你以為這麼做,就能讓我愛上你?你為什麼總是不懂?”
“夠了!”明周驀地放聲大吼,抬眼盡是淚痕,“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