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嘲諷。冷壽震了震,正要開口,公子雪輕描淡寫一擺手,顯然根本就沒興趣聽他分辯。
“瀾王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都無妨。我叫你來,是要你下詔通告天靖臣民,蒼皇嫡子冷言自幼流落民間,現今迴歸皇族,將擇日登基,並親自監斬廢帝明周。”
冷壽麵色倏變,道:“不可,他並不是──”突地想起太後尚未知那軀殼裡待的已非冷言,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我知道他不是蒼皇嫡子。”公子雪目光冷冷,從冷壽看到太後,譏笑更甚。“他是你們倆的親骨肉,你們不想看著他坐上皇位,號令天靖麼?”
“你怎麼知道?”太後一張粉臉漲得通紅,羞赧難當。冷壽臉上也瞬時像開了染坊,五彩繽紛。
公子雪不屑地輕哼一聲,兩指夾起身邊一個小布囊丟進冷壽懷裡。“拿去!”
布囊隻手可握,輕得幾乎沒有什麼分量,冷壽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啟看是何物,只聽公子雪淡淡道:“裡面是我要送給冷玄的東西,還請瀾王轉交。”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冷壽一眼,“瀾王與冷玄叔侄情深,一定能找到他罷。”
冷壽聽懂他話裡藏話,猛打個寒噤。
那雙冰冷的眼睛,在他身上輕輕掠過,宛如把無形的尖刀,將他自認天衣無縫的偽裝劃得支離破碎,通通暴露在公子雪眼皮底下。
他,太低估了這個看似文弱的西岐國君。
午後陽光淡如金線,慵懶地照著京城內這處普通的青瓦民宅。
小布囊被開啟,兜底輕抖了抖,裡面的東西飄然墜地。
一張製作得十分精巧的面具,上邊坑窪起伏,一臉大麻子。還有一小片帶血的面板──
暗紅的“玄”字,靜靜躺在塵埃之中。
冷玄盯著這小片面板,呼吸已全然停歇。
“你我,都小看了原千雪。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助他奪下西岐皇位,任其坐大。”一聲嘆息,從冷玄身後的屋簷下飄出。
說話之人身著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衫,頭戴竹笠,面目隱在陰影裡。那嗓音,赫然是瀾王冷壽。
冷玄眼光依然停留在那片人皮上,身體挺得筆直,髮絲袖角都無半點波動。緩緩地開口,低沈平穩,完全沒有絲毫懊悔、焦躁、憂慮……
“原千雪此來,共帶多少人手?”
冷壽見他如此鎮靜淡定,也就收拾起心頭挫敗感,道:“他身邊不過百餘高手,散佈宮城,本不足為慮。但邊關傳報,西岐重兵已駐紮邊境,而且還配備不少精妙武器,未必比天靖大軍遜色。”
他頓了頓,見冷玄面色並無異常,才續道:“那些武器,是雷海城當日客居梵夏時為西岐大軍設計的。”
冷玄默然,只彎腰自陽光塵埃中拾起了人皮。
“我今早看到他時,他尚昏迷未醒,應該是受了點傷,不過沒什麼大礙。”冷壽安慰著冷玄,隨即正色道:“邰化龍等幾員武將,已拿了我的手諭趕赴邊疆,肅頓大軍,隨時應戰。若西岐膽敢出兵,我天靖絕不會讓西岐討得好去。至於原千雪要我下的那道詔書,我會設法拖延。”
冷玄搖頭。“這一仗若打成,只便宜了風陵。原千雪也必定不願給風陵得利,才按兵不動,親自來天靖妄圖險中取勝。天靖也一樣,非到萬不得已,不可開戰。”
冷壽被冷玄話裡凝重所震,“那你想如何對付原千雪?如今碧橋和雷海城都被他所制,周兒也莫名其妙失了蹤影,不知被原千雪囚禁何處。難道你要眼看他扶雷海城做個傀儡皇帝,繼而控制天靖?”
面對冷壽連珠般的追問,冷玄卻不置一詞,反而抬頭去看屋簷──
一根細枝橫過屋瓦,迎風輕晃。枝上,數點嫩芽鮮綠水靈,春意乍放。
“等。”
長久的沈默後,冷玄終於一字落地,重若金石。
冷壽動了動嘴唇,還想再問,但見冷玄表情,便知道冷玄已經宣告了談話結束,不會再回答他。
若論城府之深,他在這個皇侄面前望塵莫及。
冷壽嘆口氣,道:“好,既然你已有打算,就自己小心為上。我今天來這裡見你,原千雪多半會派人跟蹤我,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換過個地方吧。我也該回去了。”
冷玄只淡淡地應了聲,聽著冷壽腳步遠去,才緩慢地閉緊了雙目。
握著人皮的手漸漸收攏成拳,捏至骨節發白。
誰主沉浮 第二部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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