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邊軍營裡,終究不適合留個女孩長住。平大人輾轉託人將她送到天靖京城,入了宮中當侍女。
她被分到太子冷麈的宸宮。太子是個十五歲的驕橫少年,她進宸宮不過半個月,就看到好幾個侍人因為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觸犯了太子,被拖下去活活亂棍打死。
宮牆裡,他們這樣地位卑微如草芥的人,死了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更何況處死他們的,是權勢炙手可熱的太子。
她卻很珍惜這生活,心頭依然對平大人滿懷感激。對於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而言,能在宮中食皇家俸祿,遠離殺戮的陰影,平大人已經盡力了。
她小心翼翼地盡著自己本分。日子平淡而飛快,轉眼到了落葉飄搖的清秋。宮裡反熱鬧得找不到絲毫秋日蕭索,因為太子的生辰就在秋天。
大賀之後,太子仍在自己的宮內整天玩樂。每天,都有不同的侍女被召進宸宮侍寢。
有個叫可人的侍女,梨渦淺笑,豐潤玲瓏,似乎最得太子歡心,連著被留宿了好幾晚。可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觸怒了太子,太子狠狠打了她幾個嘴巴,將她光著身子從床上踹下地,可人哭哭啼啼走了。
事後,有些侍人在私下嘲笑議論,說可人不是普通侍女,而是什麼大皇子的侍妾,因為大皇子不得寵,所以想來攀附太子,夢想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
類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宮中發生著,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咀嚼到無味後,就遭人淡忘。
太子依然夜夜笙歌,直到一天,有個七歲的男孩住進宸宮,給太子伴讀。
對人驕橫霸道的太子,對那男孩卻異常地和顏悅色,總是言兒言兒地叫他。那親密的情形,親眼見到的人都會以為太子跟男孩是最要好的兄弟倆。
她聽說,男孩是武丞相的小兒子。而武丞相,一貫都是太子黨的支柱。她還聽說,連蒼皇陛下都很喜歡這漂亮的小男孩。
只有她和宸宮裡的侍人,才知道在男孩漂亮天真的面孔背後,藏著跟太子同樣惡劣的靈魂。
用火燒焦了一個侍女的頭髮,只因為侍女打來的洗澡水稍微燙了點。拿筷子戳瞎了廚子的眼睛,因為廚子做的糕點裡掉了只小飛蟲……
她想不通,七歲的孩童怎麼會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短短几天光景,宸宮的侍人都對一大一小兩個主子害怕到極點。而那兩人也似乎玩厭了處罰下人的遊戲,開始把目標轉向宸宮的高牆外,但沒有一個遭殃的人敢冒著殺頭的風險去皇帝面前進言。
這天,太子不知道叫人從哪裡抱來個才一兩歲大的男童,拿繩拴住脖子,像對待小狗一樣牽著玩。
男童的小臉,被言兒用毛筆畫得亂七八槽,不住在哭著叫爹爹和孃親。
整整兩天,他們都不準人給男童餵食。男童的哭聲,在月色清冷的夜晚,終於微弱了。
那晚上,孩子的父親闖進宸宮,來到太子面前。
十九歲的大皇子冷玄,有著遠比真實年齡滄桑的眼神。侍女出身的生母早逝,地位低微的孃家也無法給他任何幫助,蒼皇更一早遺忘了這個年輕時貪歡留下的兒子。
冷玄身上,穿著騎馬裝,風塵滿面,似乎剛從很遠的地方趕回來。
“太子,周兒年幼不懂事,請你開恩放了他。”
那是她聽到冷玄說的第一句話。他的嗓音低而悅耳,文雅溫和。她雖然並不瞭解冷玄,可比起兇暴的太子,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眼前的大皇子。
太子卻像見到了可口的獵物,笑得更開心,抬腳把冷玄踢到地上。“想求本宮開恩,就得拿出點樣子來啊!”
被踢倒的大皇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抹掉嘴邊血跡,跪直了身體。
她在一旁忽然為這個大皇子擔心起來,不知道太子和言兒會想出什麼惡毒的法子來折磨他。趁著太子吩咐人去叫侍衛拿鞭子,她把侍衛帶到了門口,就再也不敢進去。
她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跟幾個侍女縮在外間的角落裡侯命,可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還是無孔不入。
大皇子卻始終沒發出聲音,她在想他是不是已經痛昏過去的時候,內室傳出大皇子短促的慘叫,而太子和言兒鬨笑起來。
感覺過了很久很久,裡面各種奇怪聲響終於消失。
太子懶洋洋地讓人拿件外衣進去。她想知道大皇子的生死,於是捧著衣服戰戰兢兢去了。
鞭子沾滿了血,丟在地上。旁邊是大皇子被撕爛的衣服。幾個侍衛正繫上褲子,表情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