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刃和侍衛們沒坐騎,在沙地行走艱難,轉瞬便被黑巾騎士包圍住,險象環生。更有幾人被駱駝踢中,骨斷筋折,慘叫著滾倒黃沙中。
御焰燎見己方佔盡上風,笑了笑,提韁又向雷海城踏近兩步,看清雷海城懷裡的冷玄閉著雙眼,毫無動靜,他微愕,隨即挑眉──
雷海城左腕傷口仍血流不止,將短刀轉握右手,冷冷地打量著眼前戰局,尋找脫困的間隙。驀然聽御焰燎道:「雷海城,冷玄氣色尚未變,應該還沒有死,你想不想要救他的命?」
沒死?!雷海城難以置信地瞪著御焰燎.明知道早在日出前,冷玄的心跳已然停止,他的手,仍是不由自主摸向冷玄心窩。
男人的胸口,還殘留有絲縷暖意.卻摸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御焰燎,你說什麼風涼話?」他咬牙。
御焰燎隨手將長弓一拋,輕巧地躍落白駝,走到雷海城身前才停步,伸手去翻冷玄的眼皮。
他丟了弓箭.擺出一副談和姿態,所以雷海城也就忍住了出手的衝動,沒阻止御焰燎。
內心深處,隱隱升起一絲微薄希望。畢竟御焰燎自詡是風陵最好的醫師,或許……
翻看過冷玄雙眼,御焰燎淡淡的笑道:「他是毒氣攻心,陷入假死境地。但要是再這麼拖延下去,就算神仙出手,也救不回來了。呵!」
只是假死?雷海城張大了嘴,雙手都因這絕處逢生的巨大驚喜戰慄不已,好不容易才找回鎮靜,揚聲命還在纏鬥的柳刃等人住手。
無論御焰燎說的是真是假,他都絕不願錯過任何一線生機。
烈日移至高空,強烈地烤炙著地面一切生物。
雷海城坐在駝隊圍成的陰影裡。身下的沙粒已經曬到發燙,散發著熱氣。
盤坐在他對面的符青鳳卻仍好整以暇地輕搖摺扇,邊喝著清水。
顧盼風流的桃花眼內,盡是狡黠和得意。「雷兄弟,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御焰陛下既然出手相救,包管還你一個活生生的冷玄。」
雷海城冷然瞧了符青鳳一眼,懶得開口搭理。
再愚蠢的人,也知道這兩隻狐狸沒安什麼好心。御焰燎肯救冷玄,無非是因為捏著冷玄的性命要挾他和明周,比殺了他倆好處更多。
他深深地吸進口充滿苦澀沙味的空氣,轉頭望向一旁的帳篷。
深垂的簾帳掀開,御焰燎頎長的身子鑽出帳篷.走近兩人,從符青鳳手裡接過裝著清水的皮囊喝了幾口,才對神色凝重的雷海城笑道:「他醒了──」
雷海城霍地起身就朝帳篷走,聽見御焰燎在身後悠悠道:「冷玄所中的毒積攢多年,不是一兩天就能拔盡的。雷海城,你可別做蠢事帶著他亂走。」
不用他提醒,雷海城也猜得到御焰燎不可能替冷玄根治,他哼了一聲,彎腰踏進小帳蓬。
一眼,便看到了背靠案几而坐的冷玄。
男人面色依然蒼白,黑眸宛若兩潭深不見底的幽泉,靜靜地凝視著雷海城,瞬息不眨。
雷海城停步,右手伸了出去,卻竟然不敢碰觸。在生和死、悲傷和狂喜之間大起大落跌宕的心,再也承受不起失望。
良久,冷玄伸手,脈門上留著適才針灸遺下的幾個細微小孔。
他抓住了雷海城的右手,將人拉近胸前,緩慢地摸過雷海城已經包紮起來的左腕和胸口傷痕,在撫上微顫的眉眼……
「你居然,跟周兒一起騙我。」男人低沉的責備在雷海城耳邊響起,那是雷海城聽過最動聽的聲音。
他的玄,會動、會說話,是活著的……
雷海城想笑,雙眼卻一片模糊。
拭去雷海城眼角水光,冷玄攬住了雷海城的頭顱,緊緊地再不鬆開。
呼吸停止之後,他的意識仍不可思議地清醒著,聽得到雷海城對他說的每一個字,甚至知道雷海城抱著他登上了沙山,舉刀自盡。
那瞬間,他心魂俱碎,想阻止雷海城,卻無法動彈,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幸好,御焰燎那一箭,本為暗算雷海城,反而無意中救了雷海城的命。
如果沒有那陰差陽錯的一箭……
冷玄閉上了眸子,靜待心情平復後,才放開雷海城,道:「去叫風陵皇和符青鳳進來。」
那兩個老奸巨滑之徒,救了他,自然是等著向他和雷海城索取想要的東西。
小小的帳蓬裡,坐了四個大男人,氣憤十分詭異。
一個天靖的太上皇,兩個亡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