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派臣子俱是神色肅穆地向北跪坐著,靜默無比。他們四周,身著素色祭服的修行者來來往往地穿梭,卻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坐落在廣場正北的宏大白色宮殿便是聖宮正殿。數十根雪白的廊柱支撐著的龐大建築,彷彿神之莊嚴的代表者,威嚴、聖潔、優美。
殿內正中供奉著一塊未經雕琢的人形白玉石,據說是此界創世之時,神所遺落的物品之一,因而作為神祭之。
煙霧繚繞的祭臺下,帝無極和汝王端坐著,凝神靜氣。
了時、無間、初言、閔衍居於四方位上,都在閉目養神;重霂和搖曳各捧著個精緻的黃銅香爐侍立一旁;三帝一後,洛自醉,皇戩,帝昀和景王都坐在殿門邊,靜靜地望著。
午時正,了時張開眼,輕聲道:“兩位殿下,齋戒將始,請寬衣。”
他的話音才落,幾道帳幕便徐徐降下來,遮住了眾人的視線。
帝無極和汝王起身解衣。
沉寂了許久的旁觀者們忽聽閔衍笑道:“好漂亮的身段。”
後亟琰側眼睇睇洛自醉,舉著扇子掩了半張臉,壓低聲道:“我可好奇得很,那可是連閔衍國師都讚歎的身段呢。”
閔衍國師讚歎的身段又如何?這種時候還能留意這些,這位國師的著眼處可真是特別。洛自醉神色未動,保持沉默。
皇戩悄悄挪過來,輕輕笑道:“陛下若實在好奇,往後不愁沒有機會看個仔細。”
“哪有機會?都教你這小子飽了眼福,偏偏你又不懂欣賞。”
“嘖,男人的身板還不都一樣。”
這大概可算是無聊中作樂了罷。洛自醉瞟兩人一眼,但笑不語。
帳幕很快便又消失了,兩位王爺都換了身素色薄祭服。帝無極的心情顯然不錯,勾起嘴角,神情自若,無視了某些人露骨的帶著醉翁之意的目光。
了時回首行禮,道:“各位陛下,兩位均無印痕。”
三位皇帝頷首,作為年長者的皇顥冷冷回道:“既是如此,便開始罷。”
四位國師一同欠了欠身。搖曳放下香爐,輕輕道:“兩位殿下,請隨我來。”
“有勞尊者了。”
眾人默默目送他們二人跟著搖曳走入殿後。
殿後流水飛瀑、幽篁青林、鳥語花香,儼然一處小小的山間勝地。沿著清泉前行,不多時,便到了斷崖瀑布邊。
搖曳回過身,屈膝行禮,柔聲道:“兩位殿下,請。”
帝無極抬眸,視線越過她。清澈的水流自斷崖上垂落,墜入淺水潭內,冰涼的水沫四濺開來。看來應是座寒泉,用來磨練意志再好不過。他舉步踏入水中——水冷得刺骨,他卻似毫無感覺一般,神色一如尋常。很快,他便尋了個地方坐下來,水堪堪沒過腰際。
汝王笑著點了點頭,也在潭內坐下了。
兩人正巧是面對面,不過似乎都將對方視作透明人。畢竟,事到如今,任何虛偽都不必要了。
搖曳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不多時,青煙般的霧便升騰起來,逐漸變得濃厚,直至將這小小的水潭隔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帝無極只覺得靈臺清明無比,所有雜念似乎都已滌淨,半點痕跡也未留下。這水,果然是經過神祝的靈水罷。
忽然,對面有了些許動靜。
帝無極原也不想理會,不料,對方卻倏然感慨道:“你一點也不似姑姑。”
兩道目光如刺一般停駐在臉上,實在無法忽略。帝無極睜開眼,冷望著汝王。
汝王仍是玩味地盯著他的面容,語氣間有些迷離:“難怪當年皇叔父認不出來。”
“似誰又何妨?”帝無極淡淡地笑,略停了停,冷看了對手一眼,又道,“事到如今,王兄還懷疑我的血緣麼?”當年認祖歸宗時便已經仔細檢驗過了,他們應當沒有異議才是。何況,他是否獻辰皇室血脈,他們比他自己更早明確。
汝王笑了笑,道:“這倒不是。只是覺得你意外的冷血。”
“冷血?”此時此刻聽到這等形容真是百感交集。五年來積聚的細微情感一時間彷彿都在心頭活躍起來。帝無極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俊美的容貌愈加絕倫:“我們誰不冷血?你們和皇舅父駕崩脫不了干係罷。”
“胡亂揣測應當不是你的行事風格。皇叔父暴病身故,我們都傷心得很。”汝王臉上露出些微哀傷,在薄薄的霧幕中顯得頗有些淒涼。
這樣的神色看在帝無極眼中卻是無比的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