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霂渾身漸漸充溢著殺氣,洛自醉依然坐在原處,沒有迴避,只是笑:“你怎知世上不會有人不在意你的重瞳,會陪伴你呢?”
“那,四公子會麼?”
“若我說會,你信麼?”
重霂笑了,雙手伸向洛自醉的頸項,殺意四洩:“我同四公子一樣,都非輕易信人之人。不過個余月而已,怎麼會信四公子此時所言呢?”
眼見他的手快要碰觸到洛自醉,突然,半空中傳來飄飄忽忽的一句:“資質果然出眾。”
重霂驚覺,雙袖翻飛,待要撒出毒物,為時已晚,不知自何處伸來的一隻手已揪住他的衣襟。
便見重霂不停地掙扎,轉瞬間,變成個五六歲的幼童。
洛自醉仔細打量著那提著重霂的銀髮年輕男子。那男子容貌極為出眾,銀髮上配著玄色玉飾,著一身淡墨色紗袍,瀟灑無比。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那一雙瞳眸,一金一藍,一如炎炎烈日,一如極寒之海,異常妖異,卻也異常神聖。
見洛自醉端詳著他,男子低低笑道:“異世使者,我叫閔衍,是昊光國師。”
“國師大人可收下重霂麼?”洛自醉問。方才重霂若要殺他,機會也不少,卻一直在猶豫,可見他已動搖。而國師們對所謂重瞳、金銀妖瞳都似乎不甚在意。且這位國師性子不同於初言,更為詭異,想必能收服重霂罷。
“四公子若不在意他對公子無禮……”初言推門而入,他身後是依然沉靜,右手緊緊按著碎月劍柄的洛無極。
“自然不在意。”洛自醉笑回道,“他並非真心想殺我。”
洛無極冷冷望了望仍然漲紅臉掙扎不已的幼童重霂,道:“國師大人好好治治這白毛狐狸。若非我家公子寬容大度,他今日行刺公子,我定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他與四位國師早便到了,重霂斷然不可能傷害洛自醉,他卻不能容忍任何對洛自醉不利的人。
洛自醉安撫道:“無妨,無極。話說回來,重霂究竟多大年紀?”
聽得此話,重霂立刻停止掙扎,作束手就擒狀。
初言淡淡笑道:“他大概只有五十餘歲,外貌應當是五六歲童子模樣。但為了服眾,多年來,作十歲樣貌示人。方才他又不願你同情他,才又刻意長了幾歲。尚未從師修行,便有如此能力,實屬萬年難遇之才。”
閔衍見重霂頗覺難堪,笑道:“你就如此在意你的年齡與外貌之差麼?有意思,我收你為徒罷。”
重霂待要反駁,閔衍立刻隨手點了他的啞穴,道:“我的話便是天命,容不得你說不。”
一物降一物。洛自醉和洛無極不禁暗忖。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又一位著淺綠衫的銀髮年輕男子出現了,笑道,“異世使者,我是了時,獻辰國師。”
“三師弟終究也有徒兒了。”再一位著淡黃衫的銀髮年輕男子憑空出現,端坐在軟榻上,笑道,“我是無間,溪豫國師。”
這兩位也都是出眾的美男子,各有特色。無間笑中帶些冷色,了時卻笑得異常溫和,溫和得令人脊背生寒。
洛自醉一一行過禮,請他們坐下。洛無極頗覺好笑地望了重霂一眼,一番無聲的嘲笑之後,沏了壺茶,給貴客們斟了茶,便靜靜地立在洛自醉身邊。
見了洛自醉,三位國師卻都未再說什麼,只是五人飲了一會茶,便告辭離開了。重霂則被閔衍拎走了。
洛無極目送他們,笑得好不愉快。
眼中釘肉中刺終於離了一段距離,真是神清氣爽。
洛自醉瞥著他,這才覺著他與重霂二人的狀況與當初大不相同:“無極,你與重霂交惡至此麼?”
洛無極回望著他,笑道:“他若從此不再出現於我的視野中,便最好。不然,我自覺難以控制殺他的衝動。”
洛自醉微怔,輕聲道:“竟到了如此地步麼?重霂本性倒也不錯,你試著與他好好相處罷。”
洛無極笑容頓失,良久,才道:“盡力而為。”他忽地想起,除了黎唯,似乎洛自醉的其他朋友都與他八字不合。譬如封念逸,譬如後亟琰,又譬如現下這位重霂。
想著,難得地,他臉上浮現出些許不悅之色。
前路漫漫,加之阻撓重重,他心中長嘆一聲。
戀慕的人卻始終未察覺他的心事,朗朗笑道:“如此為難麼?也罷,慢慢來罷。天色尚早,再來一盤如何?”
“方才那盤你已露敗勢,覆盤繼續如何?”
“罷了罷了,重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