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地張開雙眼,印入眼簾的,是紅著雙眼的一個下人,他認得他,是這裡的花童,他無力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聽見了。
花童咧開了露出牙齦的笑容,熱淚盈眶,但聲音仍然沒有忘記刻意壓低:“太好了……您還活著……我以為,我以為……您已經被那妖女害死了……嗚嗚……”
沅蔚聽見屏風背後的水聲,以及澀芷低沉的,略微沙啞的歌聲,但說那是歌,又覺得不像,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五音不全。
花童對沅蔚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然後急急地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獻寶似的在他跟前翻了開來:“小人來救您了……您一定會活過來的……您……”他說著,已經把藥粉湊到沅蔚的嘴邊。
但這時候的沅蔚是清醒的,他雖然早就虛脫,雖然早就變成了人幹,但他知道澀芷是在救他,哪怕他再痛苦再落魄,她也沒有離他而去,始終陪伴在他的身邊,所以他不能功虧一簣。
“殿下,您快張口啊……張口啊……”
沅蔚使勁地閉著早已乾涸了幾道血痕的嘴唇,拼命地搖頭拒絕,卻只能用紅著的眼神訴說他不想吃。
澀芷停止哼《菊花臺》,側耳傾聽著屏風前面的動靜,難道剛剛聽見的聲音是錯覺?
“快吃啊,吃了您就會好了……殿下……”
可惡!真的有人!事不宜遲,澀芷猛地從水桶內起身,隨便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來不及確認是不是三點不漏,就從屏風背後衝了出去,順手抽起了竹簾邊的寶劍,咻地對準倚在床邊的男孩:“出去!”劍尖已經刺入了他的肩膀——
“哎喲——”花童痛叫一聲,往後倒去,手上的藥又灑了一地,他也來不及求饒,就趕緊一屁股尿地逃出門外。
澀芷收回寶劍,怒顏火中燒:下人們把熱水抬進來後,她竟然忘記把門反鎖了,該死!
關緊了木門,她回頭看了地上的藥粉一眼,再看看床上的男人,發現那男人來不及收回剛剛緊盯她背部的注視,這會正欲蓋彌彰地往床內別過頭去。
“啊——”她低呼一聲,馬上逃也似的躲回到屏風背後,剩下剛剛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竟然露出了好笑的笑容:她真可愛。
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是妓女?
剛剛隨便披上的外衫雖然把她正面該遮的都遮住了,背面卻完全清涼,尤其是圓翹光潔的臀部,硬是朝病人“示威”,澀芷只要一想到這個情景,就火燒了臉,完全喪失了剛剛想要殺人的氣勢。
等她衣著完好地再次從屏風內出來,床上的病人已經入睡了,呼吸比幾天前都要順暢不少。看著一臉病容,黑眼圈比熊貓還大,身體早就變成人乾的他,已經不再英俊了,可澀芷卻笑了:因為他剛剛自己拒絕了那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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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芷沒有戒毒的經驗,她不清楚,戒毒大概需要多長時間,也不知道現代都用什麼藥物戒毒,但她堅信這是唯一治療他的方法,並且開始給他補充維生素。
“啊~”澀芷再次把橙子放到他的嘴邊,趁他清醒,就開始逼他吃水果。不料病人卻鬧彆扭了,他緊閉著乾裂的唇,覺得這比逼他吃藥還更難受。
“你必須儘可能地多吃水果,這樣才能補充維生素!”她義正言辭,雖然病人根本聽不明白。
“我……”沅蔚剛想開口說話,就又被塞進一片橙子:“啊唔嗯嗯啊……”可憐的病人只能一邊嚼一邊說話,“護士”卻不滿了:
“吃東西的時候不準說話,都不知道你在說啥。”
“我說……”又一片:“啊唔嗯嗯啊……”
“什麼?”
“橙子……”再一片:“啊唔嗯嗯啊……”
“最後一片啦~啊~”澀芷已經把他當成小允諾一樣哄了。
認命的沅蔚沒再掙扎,直到他終於嚥下那最後一片橙子,才有機會說話:“我說……橙子……好酸……”他牙都痠疼了。
“喔?”澀芷瞭然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卻又開始掰開另一個橙子。
床上的病人臉露青色,表情不是痛苦,而是恐懼。這一次,他絕對不願意再張嘴說話了。
澀芷卻已經又把第一片橙子擺到他嘴邊了:“乖,這個應該不會酸了喔!”
——白痴也不會相信。
兩人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