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迎接的人竟然是呂僧珍。
謝芳菲看見呂僧珍,想起當日自己哭著求他放過秋開雨那一件事,不知道蕭衍後來究竟是怎麼懲罰他的。軍令如山,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心裡覺得愧疚,根本無顏見蕭府裡的任何一個人。
呂僧珍倒是毫不介意。只是看見謝芳菲忍不住吃了一驚,立即反應過來,真心的笑說:“芳菲,原來你也和陶大師在一起啊。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呢,現在就放心了。”絕口不提秋開雨的事情。
謝芳菲聽的他這話,似乎聽到久違的關懷,見到久違的家人。心裡自然而然的湧上一股熱流,眼圈兒不由自主的紅了,懦懦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最後擠出來的卻是:“大人一切可安好?芳菲辜負了他的期待。請你轉告大人,芳菲對不住他,實在沒有臉面再去見他。”滿臉的羞愧,是她自己為了秋開雨背叛了所有蕭府中的人。如今還有什麼臉面面對昔日的同僚呢。自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老祖宗的話向來都不會錯。怨的了誰呢,全部是自己當初的選擇。種下什麼樣的因,就有什麼樣的果,這種迴圈輪迴,現在不到自己不相信。
呂僧珍依舊笑著說:“芳菲,這是哪裡的話。若不是你提前示警,今天我們大家也不會活著回來了。什麼都不要說了,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就好了,總算是活下來了。你不知道,當時……”,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岔開話題說:“你們一路行來,一定累了吧。大人早就安排下住處了。”騎馬在前面率領眾人往雍州進發。
一路上全是戰敗的痕跡,到處是災難,民生凋敝,慘不忍睹。連綿數十里飢寒交迫的老百姓,乾枯黝黑的臉上全部都是死灰一般的顏色。不言不語,沒有表情,眼睛木訥訥的半天才轉動一下。春寒料峭,謝芳菲穿的是夾襖。可是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件破舊骯髒的單衫。互相依靠著直接坐在泥濘的官道的兩旁,後面是用幾件衣服撐起來的簡陋之極的小帳篷。陰沉沉的黑雲一大片一大片的壓在頭頂上,又要下雨了。故園,房屋,糧食,賴以生存的這些東西,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完了。燒了,毀了,搶了,什麼都沒有了!坐在這裡,只是絕望的在等死罷了。
謝芳菲震驚的看著道路兩旁的老百姓,滿心痠痛。她的認知裡雖然一直都明白戰爭的殘酷和無情,可是真正見到戰敗的慘景,仍然超出了想像,仍然不能夠接受。她憤怒的問呂僧珍:“這些老百姓為什麼會大批大批的聚集在官道上?他們的房子呢?官府為什麼就這樣任由大家流落在城外?為什麼沒有人出來管一管呢!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呂僧珍沉痛的回答:“這些都是漢北一帶逃過來的難民。戰亂裡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官府,官府?現在的官府早就自身難保了。曹虎下令根本就不讓這些難民入城。芳菲,你不知道,這場戰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所有的部下全部死了,沒有一個人活下來。而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我的眼前一個個的倒下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南齊,南齊數十萬的精兵良將就這樣完了,全軍覆沒。更憤怒的是,他們沒有馬革裹屍,戰死沙場,而是,而是白白的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裡!”
謝芳菲悲哀無奈的問:“那麼這些難民該怎麼辦呢!曹虎為什麼不讓他們入城?他們沒有吃的,沒有住的地方,天天又在下雨,你讓他們怎麼活呢。你看,只要再下半天的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他們是南齊的百姓啊,是國家的根本啊。沒有老百姓,哪裡有南齊,哪裡有這個國家!”
呂僧珍搖頭:“襄陽發生瘟疫,曹虎擔心傳染到雍州來,所以不讓任何的難民入城。任由他們在城外集結,任由他們一個個的死去。而且,雍州的糧食也不夠了。許多士兵都只能吃加了野菜的糙米。芳菲,這就是戰爭。我如果不是命大,或許早就在戰場上死去了。當你見識過戰場上的殘酷,對於死亡,就不會這麼放在心上了。”
謝芳菲哀傷的看著地上的人。有人倒下了,立即有人抬起來,扔到遠處樹林裡。連裹身的破席都沒有,連埋身的洞都沒有人肯挖。就這樣死了,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樣完了。拋屍荒野,白骨累累。含著眼淚說:“那麼大人呢,大人難道也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無辜的老百姓一個一個的死去?大人呢,總可以做一些什麼吧?怎麼能就這樣看著成千上萬的人死去呢!總可以做一些什麼吧!”
呂僧珍搖頭:“大人現在還能做什麼呢。敗軍之將,還有什麼能做的呢。大人的處境更加艱難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趁此想要大人以死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