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他從來就無心於仕途,就算他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嗯,舒綠應該是會相信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舒綠,他或許連考科舉的熱情都欠奉。之後拼盡全力上京趕考,除了對父親有個交代之外,更多的卻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配得上舒綠這王府千金。
再到後來,被分配到翰林院、突然被掃到了藏書庫、又一夕之間青雲直上被任命為紫宸殿中書舍人……這些,並不是他自己孜孜求來的,只不過命運的手推著他走,他就順勢而為,如此罷了。
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功名利祿。如果他是那樣的人,他也不會冒著巨大風險,為舒綠而去設計皇帝。
雖然這回出事並非他所願,可恰好能夠借這個機會離開皇帝身邊,從磨人的官場脫身,躲回他的書齋裡去,和舒綠兩人耳鬢廝磨、調香讀書……何其快哉?比在朝廷裡上班快意不知多少倍呢!
在夏涵第三次上書請辭後,興耀帝終於同意了他的辭職。因為夏涵在摺子裡提到,他在辭去中書舍人的職務後,打算回到家鄉江城調養身體、侍奉老父,所以興耀帝還送了他一個順手人情,那就是將他任命為江城府學的教授。
此教授和後世大學裡的教授稍有不同,不過也都是教書育人的工作。府學的教授,原來都是七品,興耀帝特別給夏涵提了一級,六品的教授,和府學的學政也可以平起平坐了,其實也就是個名義上的府學老師,不用去上班的那種。
這麼一來,夏涵依舊還是官身。這卻是興耀帝偶爾大發善心的結果,估計是夏涵就這麼突然離開,讓冷硬的興耀帝也想起了他平時不少好處,才會有這樣的恩典。
對於這個結果,夏涵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別人不清楚,他可是很瞭解皇帝對舒綠存有覷覦之心。這位喜怒無常的天子,還是遠著些好!萬一他和舒綠成親以後,皇上越想越窩火,隨便伸出一根小指就能把自己給碾死啊。
原先夏家和王府,是將夏涵舒綠的婚事定在十月,如今自然不得不改期。夏伯卿親自上門拜會了老王爺,兩家商量著把婚期定在了明年春天。夏伯卿將先帶著夏涵回江城調養身體,到時,王府再派人將舒綠送回江城成親。
舒綠想要在江城辦婚事的願望,終於能夠實現了。
然而,想到要和夏涵分開好幾個月,舒綠心裡就堵得慌。捨不得與夏涵別離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更擔心夏涵的健康。
才剛從重度昏迷中醒來一個多月,怎能經得起長途顛簸?
但夏涵卻說自己的身子恢復了許多,想趕在冬天冰封大江前,回到江南。他更不捨得和舒綠分別……可他也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因為由王駿所揭露出的,南河道官員貪腐的案子,已查到了尾聲。這樣大的案子,牽扯到的官員和利益集團,一如夏涵當初所想象的那樣複雜。他要是沉睡不醒或是死了,那自然沒人找他麻煩。
可他偏偏就醒了,還能走能說話了。所以,這些事情也不可避免地纏上身來。他之所以下定決心趕緊辭職,也有快刀斬亂麻的意思。
只有離開京城,他才能不被這些事情羈絆。
“夏哥哥,你自己保重。”
站在京城城門十里外的長亭中,披著一件蔥綠披風的舒綠滿臉不捨地看著夏涵。她總覺得有好些話想說,可真正見了夏涵,又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可以跟著夏涵一道回江城去,那該有多好!
但是現在不比夏涵還昏迷著的那段非常時期,既然夏涵都康復了,舒綠也不能再任性下去,又得重新扮回“名門淑女”的角色。
既然他們還沒成親,舒綠就不能隨夏涵一道回江城。
夏涵低頭看著舒綠稍稍恢復了些血色的俏臉,點頭道:“我會的。仲先生不也說,我康復得很好嗎?他開的藥,我每日都有服用,你不必擔心。”
“倒是你,要好好調養才是。你看看你的臉,瘦成什麼樣兒了?還有這手,就剩了一把骨頭……”
夏涵心疼地握了握舒綠的手腕,無意中碰到了他曾送舒綠的那串檀香佛珠。
“這串珠子,你還戴著?”
“是呀。”舒綠燦然一笑:“你送我的嘛。你沒恢復意識的那些日子裡,我天天戴著它在佛前祈禱,果然是靈驗!”
“——傻姑娘。”
就在好些僕人的注視之下,夏涵突然動情地將舒綠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舒綠的臉驟然紅了起來,雙手一推,掙脫了夏涵的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