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體會到我昏迷醒來發現自己被賣到妓院的惶恐,那種恐懼直到現在我仍然記得,每每想起還會發顫。我想逃,卻無處可逃。因為雲兒在他們手上,我若逃了,弟弟便會繼承我的命運。
在那裡,我努力地學習一切,琴棋書畫,我比誰都認真,比誰都刻苦,因為我心底還有一絲的希冀,希冀著我可以足夠地優異,優異到即便不出賣自己的身體也能為閣裡賺來大把的銀票。
事實證明,我是天真的,愚蠢的,沒有人會嫌錢多,妓院的老鴇更加不會。一疊銀票,一杯酒,就這麼廉價地開啟了我骯髒的一生。
當我看到那個紅著眼的男人向我走來時,我多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可在春藥作用下的我卻違心地靠近他。當他那雙髒手在我身上游走,撕碎我的衣服,在我身上留下他的痕跡時,我第一次失態地放聲大哭,心死了,可身體上傳來的夾雜著痛楚的歡愉還是讓我興奮。
呵呵,原來髒的不止是身子,還有心。
從此,我遊走在各色男女間,用身體取悅他們,換回一張張寫滿骯髒的銀票,我每天都笑著,卻沒人看到我微笑面具下,一直留著血淚的心。
我需要錢,我很需要錢,只要是錢,哪怕是髒的我也不在乎,每當看到雲兒越來越與我相似的臉,我便明白,若我不逃,雲兒的一生也會葬送在這裡。
我用多年囤積的賣身錢買通了妓院的一個看護,藉著月色帶著雲兒逃了。天知道離開那個地獄時我有多愉悅,我可以不再偽裝自己的情緒,不必再出賣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我,自由了。
我一直以為逃脫的我會和雲兒一起,平淡的生活,可不想讓我遇到了她,開啟我生命別樣色彩的女人。
她叫我幽蘭,我雀躍卻又矛盾,若她知道我的身份,我的過去,還會把我比作幽蘭嗎?
她頑皮,她嬉鬧。她會為了我和雲兒擄起袖子和人打架,她會將才幾文錢成本的藥賣出好幾兩白銀的價格,她也會偷偷地為十里八店的窮人家治病,不收錢還送藥。
在她身上,我總能看到我一直嚮往的純淨,很純粹,很自然。
我一樣也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總愛在上課時偷看我,每當她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時,我才會覺得生命霎那開放出花朵。我喜歡用戒尺打她手心,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和貓咪一般膩著我撒嬌。
我一直不敢去正視她的感情,也不敢去剖析自己的心,因為我怕,怕得到的答案是肯定,怕我有了希望以後會失去。我總在她的追尋中逃,逃的狼狽,逃的痛楚。我知道她不可能屬於我,她有最美的容顏,最善良的心,她會武會醫,她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比我更好,更乾淨地男人去愛她,去擁有她。而我,只是個不乾淨的男妓。
若說有什麼記憶會一輩子磨滅不了的話,那我一定選擇她為我歌唱的時候。那時,她的眼神,她的堅定,還有那從她唇瓣裡吟唱的詞都是我永生的記憶,生命最貴重的寶貝。
那一霎那,我好似看到她站在灑滿光輝的門外向地獄裡的我招手,想要將我拽出那片黑暗,可我還是逃了。在黑暗裡沉浮了太久,我可望陽光,卻又害怕陽光。更怕片刻的燦爛後等待我的是更深的地獄。
為了斬斷她的情絲,我一點點挖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給他看到一個真實的我,骯髒的我。在自己愛人面前展露著自己的不潔,真的好痛,比失身,比被人虐待時更痛,我不敢看她的眼,我怕觸到會讓我身心俱滅的不屑於鄙夷。我可以任人指,任人罵,可卻不願讓她討厭,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是,她卻對我說,“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不可否認,我動搖了,我顫抖了,我想要拉過她的手了。我想抱著她,哭盡這些年的委屈,我想告訴她,我好累,我想解釋,我的骯髒並非我所願。
可我最終還是沒敢伸出手去拉著她的手,因為我不想,不想日後她因為我被人恥笑,不想面對她以後的後悔。
直到面對她死訊的時候,我才明白,我對她,已經超越了對自己,對雲兒的愛,為了雲兒,我可以忍辱偷生,可因為她死了,我卻可以忘記雲兒需要人照顧,想要下去陪伴她。幸而,她沒有死,她也成了我的新娘。
從來沒有想過我還能再度幸福,能擁有我心愛的女人,能有一個家,可穿在我身上的喜袍,不斷替我四處敬酒的人兒又告訴我,我真的擁有了,幸福了,我的世界,不在是一片黑暗。
只是命運註定不會讓她這樣的女人平凡,看著越來越多的男人縈繞在她身邊,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