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詔館中查詢存檔並非難事。
詔書與聖旨通常都是一式兩份,一份下發,一份存入詔館備檔。如此,才能避免有居心叵測之人假傳聖旨或者矯詔。
只要太后從詔館中查閱存檔,遺詔的內容便不會再是秘密。如果,她偷偷毀去存檔,那麼銘幽交出的遺詔就會查無對證,銘幽也就會落下一個矯詔之罪。
想到此處,銘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難怪,這麼久以來,太后都沒有為難他,原來她早就布好陷阱等著他往裡鑽。這一步一步的逼迫,銘幽原以為都是衝著母親,現在才知道,從一開始就是衝著他來的,就是要他忍無可忍之下主動交出遺詔。
銘幽渾身直冒冷汗,手中的小盒子彷彿化作一根尖刺,扎得他手心發疼。
太后早已佔去先機,可笑他竟一直以為手裡握著的是柄利器,到頭來卻不過是場笑話。
冷眼看著銘幽呆愣原地,陸蜻蛉道:“妾身雖不知曉遺詔內容,卻也能猜到必然與太后有關。別說太后已提前做好準備,就算太后毫不知情,妾身也不認為王爺應該將此遺詔公之於眾。”
太后權欲極重,當初的太…子黨,其中有半數以上都與牟家有牽扯,表面看來是圍繞銘鄀身邊支援銘鄀,實際上都是為太后與牟家重回朝堂做著準備,這其中就包括陸家。如今,新君臨朝,太后雖不能直接掌握朝政,卻可透過那些暗中追隨牟家的朝臣左右朝政。太后與新君之間的權利爭奪,現在因為外部藩王之患,遠未進入白熱化階段。若銘幽在此時交出遺詔,無疑是幫助新君提前除去隱患。一旦太后被廢,新君徹底掌握住局勢,銘幽再想從新君與太后的爭鬥中漁利就不可能了。如此一來,銘幽通往帝位的道路不能說被徹底斬斷,會變得更加崎嶇艱難倒是真的。
“孤的母親……瘋了。”銘幽緊盯著陸蜻蛉道。
陸蜻蛉沉默半晌,答道:“交出遺詔,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瘋了的人也好不了,反倒是我們這些原本沒事的人會步上他們的後塵,或死或瘋。王爺,您就忍心看到事情變成這樣嗎?”
“那是孤的母親。”銘幽固執的重複。
那是他的母親,是他幼年時發誓要保護的母親。即便後來,母子間有了隔閡,不復重前的親厚,也不代表他能眼看著母親被毀卻什麼也不做。
“王爺,如今膠東起兵造反,已有河間與中山接連響應,只怕接下來響應的藩國會越來越多。臨淄乃是進入京畿的咽喉之地,朝廷對您的疑慮加深,您現在尚且自顧不暇,又拿什麼去救母親?”陸蜻蛉蹲在銘幽身前,言辭懇切,“母親已經瘋了,還能壞到哪兒去?藩國造反,陛下與太后為了安撫住您,也不會再為難母親。您現在要擔心的不是母親,而是您自己。”瞥了眼銘幽手裡的小盒子,繼續道,“至於遺詔,留在手裡終究是禍患。不如在太后開口之前,找個機會獻與太后,以示您並無敵對之意。如此,才能同時保住母親與您。”
銘幽冷冷看著陸蜻蛉,並不接話。這是什麼道理,別人扇了他兩巴掌,他不但不能還手,還要向對方搖尾示好。
“妾身知道,剛才的話,王爺一時難以接受。妾身先出去,您再好好想想。”
陸蜻蛉說著便走出書房,還順手帶上房門。
緊緊握住手中的小盒子,因為太過用力,手心竟被硌得生疼。從前與母親的種種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回,最後定格在母親流著淚責罵延煜那一幕。
“……你給我的藥竟然沒有解藥!我的銘幽,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那時知道真相的他,憤怒至極,至今都無法原諒母親。可是現在,他突然真真正正的明白過來,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去做的。
人常說,無欲則剛。他們都是被各種慾望誘…惑著的俗人,所以註定無法剛強。
因為憤懣,銘幽的病症再次被逼了出來,在徹底暈厥前,銘幽心底一直念著母親。從前,他恨她,不肯原諒她;如今,他還有什麼立場去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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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魚抱著酒罈依著曲荷的吩咐向二樓最為角落的房間行去,心裡想著,軒轅銘幽到底怎麼樣了?
曲荷大略同她說了下銘幽眼下的境況,然後遞給她一罈酒,讓她上來勸解勸解。
怎麼勸?雅魚心裡直犯嘀咕,她是最不會勸人的,讓她來勸,不起到反效果就謝天謝地了。
推開房門,手握酒杯立於窗前的銘幽下意識側頭望向房門處,乍見銘幽,雅魚幾乎認不出來。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