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覺,張義睜眼,待看清是我,雙眸猛的一亮,迅速掃了我身邊的黑衣人一眼,黑衣人竟似被他眼中的凌厲嚇了一跳,退了半步。
我側頭道:“我跟他有話說,麻煩這位大哥迴避一下可好?”
黑衣人也不做聲,只將手中的火把交與我手上,默默退了出去(我估計他是巴不得出去呢)。
他盯著良久,猛地起身直直走了過來:“你瘋了麼?”
這目光果然逼人的銳利,就算我與他如此相熟,竟也被他嚇得忍不住一哆嗦,手中的火把險些掉在地上。
他雙手握著鐵柵,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忽然“哧”的一笑:“你放心,我如今卻沒那麼大力氣掙出去了。”
他的一笑瞬間柔和了眉眼,讓眼中冷厲散盡,竟有說不出的柔軟溫和。我咬咬唇,當初在死牢我是真被他把鐵柵當面條一般擰的樣子嚇壞了,至今心有餘悸。可如今他這一句“放心”竟說得我心中痛了起來。我現在倒真希望他能夠像當初一樣破籠而出。
“眼睛……好了是麼?”正在發呆,卻不料他的一隻手透著柵欄伸了出來,輕撫上我的眼,我嚇了一跳,忙退了半步,讓他的手凝在了那裡——他的手,最多隻能伸出那麼遠,終因為我的後退,而不能觸碰到我。
張義似乎也沒料到我的動作,面色與手同樣一僵,而後他的手漸握成拳,面色間卻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嗯,好了……便好。”
我猛然間明白過來,當初醒過來時水清揚曾說,張義拼儘自己最後一分內力將我體內的毒壓至下來,才讓我雙眼得以復明,難道便是因著如此,他才再沒有功力逃走,以至身陷囹圄,不能脫身?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給自己找好退路,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讓自己身陷絕地,他甚至可以用無恥、猥瑣種種方式活著,只為活著,可為什麼會為了救我而將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我想上前,我想問個清楚,我想說的太多太多,湧到嘴邊,卻終是一句:“到底是誰,讓你救下的我?”
空氣,一下子因為我的這句話,彷彿凝住了。
我看到,我明顯看到,張義帶了關切而溫和的表情,因著我這一句話而漸漸消失,終於變得漠然而冰冷:“你說什麼?”
我的嘴動了動,可面對他的神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你來,只是為了問我這句話麼?”張義隔著鐵柵冷冷地看著我,目光冷厲得彷彿刀一般要剖開我的身體。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我,哪怕之前是猥瑣,是嘲諷,是試探,是怨懟,是關切,是悲哀……他都不曾像今日這樣看著我。
這種目光不是讓我害怕,而是讓我心痛!
我是笨蛋,我是天下最笨最笨的笨蛋,他明明為了我而功力盡失,他明明為了我而深陷囹圄,他明明為我做了那麼多那麼多,可我為什麼卻能一張口就問這麼冷血這麼無情的話!
張義靜靜地盯著我,忽然笑道:“也是,你應該猜到了,其實現在再瞞你也沒什麼意思了……”
“不,你不要說了,張義,你不要說,我不聽。”我一把丟了手中的火把,直撲到鐵柵前,誰知張義卻是退了兩步,這下換我觸及不到他了。
“其實你早就猜到了,不對麼?只是當時我極力否認,又抬出了姬暗河當藉口,所以你便信以為真,但從那日你在對姬暗河提及‘張義’這個名字他沒有反應時,你就有所覺察,直到他現在把我抓起來,你便愈發的確定,根本不是姬暗河當初託我從死牢裡救下的你……你在這裡認識的人並不多,除了姬暗河,也只有一個人肯會花這麼大力氣來救你,那人就是——朱離!”
我夠不到他,所以我雙手捂住耳朵,可張義的每一個字還是拼命地往我耳邊裡鑽:“張義,求你,不要說,我……我不想聽,不想聽……”
然而當他“朱離”二字緩緩出口的瞬間,一切突然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是的,之前我就猜是他,可是張義不承認;而如今他親口承認了,我卻不敢再想下去了。
靜了許久許久,我緩緩抬起頭,才驚覺自己竟是一身的冷汗和一臉的淚水。我雙手緊緊把著鐵柵,我覺得只有這樣,我才不至於讓自己摔倒在地:“那麼,你對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朱離所託?”
我聽自己一字字地道,非常冷靜,非常清晰。
張義那漠然而冰冷的笑,瞬時凝在臉上。
“死牢裡的捨命相救,世子府前殘忍地讓我斷了一切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