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卷很慢的但很深的長吸一口氣,道:“又給他逃走了?”
無情道:“不是。”
雷卷道:“他既已給逮著了,他再找他做什麼?”
唐晚詞厲聲道:“你是不是想在押送過程中殺了他?!”
無情笑了:“聽江湖上的人傳說:戚少商本來是霹靂堂的人,是雷老大一手扶植他起來了,可是,等到他羽翼已豐,武功有成時,即棄霹靂堂不顧,反出雷門,脫離你的旗下,是不是有這等事?”
雷卷想也不想,道:“是。”
無情道:“你栽培他,他背叛你,而今,他被人出賣,不正合你意,大快人心嗎?他被人拿住,又與你們何干。”
雷卷忽道:“你看那天。”
無情看去,夕陽如金,殘霞似血,西天好一片遺豔的美。
無情嘆道:“黃昏是太陽最後的一個媚眼。”
雷卷道:“不過,太陽明天還是照樣會升起來的……”他指了指荒地,道,“現在這兒是一片枯草焦土,但過得兩三個月,就有新芽,三數年後,照樣茸飛草長——你說,太陽需不需要我們來喚醒它?這兒要不要人來換土種栽?”
無情聽得出雷卷的話別有所指,便不作聲,等他繼續說下去。
雷卷道:“一個真正的人才,不需要栽培,就似太陽的光輝,黯了一段時間,仍會光耀天下,又像肥沃的土地上,自然會開花長草……真正的才人,對惡劣的環境,自然會克服、突破,只要加上一些兒的運氣,配合時機,或有一點兒耐心,是沒有懷才不遇這回事的—
—”他咳了兩聲,道,“通常自覺懷才不遇的人未必真有才。”
無情點頭道:“一個人的‘才’,已包括了他克服萬難、造就自己的先決條件。”
雷卷道:“所以我們不要認為自己栽培了些什麼人,要圖他們的回報,要他們感恩,以為他們沒有你就不行了,這世間裡,沒有什麼人沒有了誰,便不能活下去的事。”他雙手鑽進裘袖裡,像很畏寒的樣子,臉色始終慘白慘白的,說道:
“他們只是像經過風景一般的經過了你,你也適逢其會,不管你教了他,還是他幫了你,都是互利的,心甘情願的,沒有誰欠了誰。”他的眉濃如東邊的夜色,整個人有一種很深重的鬱勃之氣,“他們沒有我,也一樣可以活得下去,取得功成名就。要是他們記得這一段情義,那是最好不過的事,要是不記得
他深鬱的笑了一笑:“也且由他。”
無情突問:“他記得嗎?”
雷卷反問:“誰?”
無情道:“戚少商。”
雷卷忽然靜了下來。他佝僂著背影。無情的臉色如其衣衫一般霜白。只有唐晚詞,在深暮中更是美豔。
第五十六章 殘廢者與病人
“其實戚少商也是一個極重情義的人。”
雷卷緩緩伸出了袖裡的一雙手,負手望向西天的殘陽:“很多人以為他忘恩負義。其實,我知道,今日要是江南霹靂堂遇危,他一樣會拼命相救。”
無情目光閃動:“就這樣,你便為他不借一切,患難相助?”
雷卷皺著濃眉,沉聲問了一句:“你要找他?”
無情道:“是。”
雷卷道:“既然是你替劉獨峰拿下的人,你又為何失去了他的下落?”
無情道:“我幫劉捕神抓他的時候,不知道他何故被通緝。”
雷卷眉梢一振道:“你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就抓人了?”
無情垂下了頭,道:“是。”
雷卷嘿聲道:“四大名捕,也不例外!”
無情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
雷卷冷然望了他一眼。
無情道:“劉捕神是我的長輩,他一生清譽卓著,決不徇私,我對戚少商僅知其名,尚未結識。當時,是在混戰中,敵眾我寡,劉捕神要抓戚少商,我自然應當出手相助。”
雷卷的眼睛看向遠方,沉聲道:“那你又何必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