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門銅炮,正午時分,重華門外,沉入運河。西郊民巷,日落之時,單人獨騎,迎駕回宮。”
三十二個字行雲流水,貫穿在一枚大力重箭上,於午夜被射進了體元殿。
大內侍衛以及全被任性的堡主陛下帶離京師。現在的京都恍如一座空城,沒有防備能力。
笑三少的部分人馬已經順利回撤返京。銅炮防鏽,詭麗八尺門成班長期在海上打撈沉船的弟兄們性擅水性,要求花煙茉將銅炮沉入水底,既方便笑三少取貨運貨,光天化日之下又可根據入水重量以及現場情況判斷花煙茉是否使詐。總而言之,乃是是非常聰明的手段。
而西郊民巷距離重華門外運河又半城之遙,半日時間足夠笑三少前往與名劍回合,順利交接——或者不交接人質。
計劃萬全,唯一的變數,就是不知道花煙茉又會有什麼樣的計劃。
名劍一個人,獨自坐在西郊民巷裡。
此巷原本是收留難民饑民的所在,這兩年年景豐足,早已廢棄。
直通到巷底是原本派粥派米的大院子,可容數百人。
名劍坐在院子裡,威名赫赫的青絲劍橫放膝蓋上,不緊不慢地喝著面前的白水。
坐在他對面,背對整條民巷的中年婦人,就是當朝太后了。
她穿著民婦裝束,沒有梳妝,風韻猶存。
她正在看名劍喝水。
“你為什麼喝白水,不喝茶?”太后問。
名劍放下茶杯。“我喝茶很挑剔。”
太后挑了挑眉毛,“哀家宮裡有上好的武夷大紅袍。”
名劍搖搖頭,“最好的大紅袍都在我家。”
太后色變,“憑什麼?”
名劍笑了笑,“大概是憑著名劍山莊開出的價錢較優。”
太后含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華版圖上任何奇珍異寶皆是我家所有,怎可以因為你出得起價就將最好的茶葉給你?”
名劍搖搖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包括江湖。”他將青絲劍緩緩拔出來。
太后被那寒光嚇得往後坐了坐。
名劍微笑了笑。“莫怕。等下你不要出此院門,就不會受傷。”
名劍站起來。
凝神。
備戰。
太后卻沒感覺到有人來,亦聽不到任何異常的聲音。
名劍忽然回頭,“如果花煙茉用炮轟的話——”
太后嚇得叫了半聲,就要往桌底爬。
名劍失笑。“我是想說,如果他用炮轟的話,此處地理特殊,巷道狹窄,院子寬闊,很難傷到我們,卻會反震炮手。所以你放心。”
太后悻悻然從桌底爬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屋簷上有沉沉的聲音響起。
“你們以為我會將銅炮搬來這裡,一網打盡?”
花煙茉穿著一身宮裝,濃妝豔抹,好整以暇地站在高處。
名劍按住青絲。
卻沒有回頭。
回頭的時分,是人體破綻最多的時分。
“所有你們想要的東西,都在城中六十四處內庫中某處鎖固。”花煙茉微抬手。
數十丈外,高低錯落的屋簷上,緩緩出現無數兵卒。
兵卒均操機弩,掛箭袋,猶如攻城戰樣。
“十枚骨釘你就差點避不過去,”花煙茉沉沉笑,“如今當萬箭齊發之時,你可有把握躲過我囊中的四百枚骨釘?”
太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進了桌子下面。
名劍背對花煙茉,淡淡答,“沒把握。”
花煙茉大笑,“你以為我必躍下來搶太后娘娘回去?然後就可以趁機一戰?”
名劍不答。
花煙茉只好自己接下去。
“此處這個女人,你也未必能確證她的身份。若是真被萬箭穿心,恐怕面目身軀都被射得一塌糊塗,之後我們再搜遍天下,尋出真太后的下落,想來也不算很麻煩。”
名劍哈哈笑了一聲。
花煙茉忽然失去耐心,直接喝問。
“笑三少在哪裡?”
名劍輕笑一聲,終於搭他話。
“重華門啊。”
花煙茉劇震。“不可能。他一定在附近。叫朋友替死算什麼好漢?笑三少,你還不趕快滾出來受死!”
重華門外。
老太監指揮壯丁把一具覆著黑布的重物卸下來,往運河裡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