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器監、將作監,這些都屬於技術型官員,和清流文官是兩條路線。 本朝還好,要是魏晉時期,“清官”和“濁官”涇渭分明。你讓一個上品士族公子去做技術型的“濁官”,他會視為侮辱。 七郎微笑:“即使做到將作大匠、軍器大匠,也是責任大權力小,論威風也許還比不上一個縣令。” 但責任卻不小: 建行宮建到蛇窩上?問責! 造的戰船在海里散架了?問責! 火器啞炮了?殺傷力太小延誤戰機?問責! ……總而言之,甲方爸爸不滿意了,問責!問責! 土木人責任重大,但你見過哪個土木人位極人臣的? 這對一心想做宰相的七郎來說,根本就是走彎路,自毀前程。 七郎肅容道:“陛下隆恩讓我進軍器監時,我和先生商量過這件事……只要火器真能讓我軍儘快攻下高句麗、減少傷亡,就算從此仕途走上彎路、就算因此當不上宰相、就在軍器監炒一輩子火藥了,也是值得的!” 蕭凌認識小時候的七郎,知道這孩子一直把當宰相視為人生理想,不由得有些動容。 其實,他在面對七郎的時候,還是有身為上品士族的驕矜的,認為七郎這樣的寒門少年,格局有限。 沒想到,卻聽七郎說出這樣一番話。 驚訝之後,他以一種平等的目光看著七郎:“你先生將你教得很好,你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剛剛還朗聲暢談的七郎有些赧然,謙虛地說:“先生說主要是我悟性高、品性好!” 羅先生:……?小時候說讀書就是為了當官的人是誰? 蕭凌笑道:“你還是這麼自信!” 他話鋒一轉:“你能說這番話,應該能理解我才是。對整個蘭陵蕭氏來說,我應該像祖父一樣,做宰相、位極人臣。” “但是於我來說,當官是為了什麼?升官發財?家裡的錢財,我一輩子也花不完。” “光宗耀祖?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有什麼是我的祖先沒有的?他們也不需要我去光耀。” 七郎聽得有些牙疼……唉,別人家往上數幾代是農民,蕭家往上數幾代是皇帝。 所以,蕭凌有說這個話的底氣。 “我不需要榮華富貴,也不需要光宗耀祖,我想做我自己。”蕭凌正色道,“朝廷打贏了高句麗,可遼東一帶還有很多大小部族。契丹、奚人、突厥人、扶余人……朝廷若不能徹底控制遼東,將來一旦內部積弱,遼東還是會脫離掌控!” “我想盡自己的能力,藉助蘭陵蕭氏的勢力,去穩定遼東!將其從根本上融入中原!” “蕭大哥!”七郎猛地站起,激動地看著蕭凌。 他在夢中見過後世的發展,知道遼東未來會如何,知道白山黑水中崛起了多少民族,給中原大地造成了多大的劫難! 現在,蕭凌的理想簡直和他不謀而合。 是的,以他們的力量,可能難以真的實現這個理想。 可人要是沒有理想,和鹹魚有什麼分別? “蕭大哥,等我科舉得中,與您一起去遼東!”七郎激動地說。 蕭凌灑脫一笑:“你這孩子!才剛說要進門下省呢?太子殿下很器重你,你若真的及第了,進門下省是很有可能呢!” “傻孩子,不要再走彎路了。若是時機好,你從門下省一躍而上,做本朝最年輕的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七郎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蕭凌的話有道理。 馬周的路,他也可以走。甚至他的開局比馬周更好,早早就投入了太子的門下。 而且,他還有一些優勢……比如他知道有才無德的許敬宗是怎麼當上宰相的,此人在滿朝老臣反對高宗廢立皇后時,堅定地站在高宗這邊,跟武后結成政治同盟。 ……許敬宗有一句名留青史的名言“莊稼漢多收了三兩鬥都要換個婆娘,何況皇帝呢?” 他也可以說許敬宗的話,讓許敬宗無話可說~~ 但是,蕭凌的理想激發了他內心真正的理想。 一個好官,不應該像許敬宗那樣侷限在中樞玩弄權術,這樣的人,即使位極人臣,也被人不齒! 他應該為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儘自己的力量,即使史書不能記住他,也沒有遺憾! “蕭大哥!您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官,認識您真好。”七郎誠摯地看著蕭凌,“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受了委屈就能去找您做主,您是真正的父母官。” “先生教我讀書做人,蕭大哥您給我做了榜樣,讓我知道好官是怎麼樣的。” 人生能遇到這樣一個良師益友,成長路上的指明燈,又是何其有幸! 蕭凌暢快地大笑,他自請去遼東的事,族中很多人都反對。 沒想到,一個和他年紀相差那麼多的“小友”,卻能支援他的理想,還說要追隨他的腳步。 “你願意來,我在遼東等你。”蕭凌鄭重地說。 七郎高興地說好,又遲疑地說:“蕭大哥,我們這樣算不算是互相吹捧?” 蕭凌笑道:“當覺得自己是對的時候,自誇也是應該的。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別人如何肯定你?” “那我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七郎自信地說。 蕭凌看看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