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坊離東市不遠,七郎帶著董月明繞了一圈,不經意地炫耀他在官署的威風,終於到了玉石匠的鋪子。 “老石,我來了!”七郎大聲喊道。 正在埋頭雕刻一塊白玉的石匠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石屑,笑道:“趙主簿想好要做什麼了?” 七郎出門愛穿官服,東市裡相熟的商賈都知道他升官了。 “還沒呢!來朋友參詳參詳!”七郎爽朗笑著,隨石匠到後面的一間屋子,一個小筐裡裝著他的玉石。 “玉不琢,不成器”,未經雕琢的玉石,就是潤澤些的石頭。 但董月明見多識廣,對著這筐石頭挑挑揀揀:“你五哥撿回來的是和田玉籽料,比‘山料’和‘山流水’都要好。” 石頭豎著大拇指說:“女郎懂行!和田玉的山料不夠潤,山流水是在河流上游的,被河水沖刷過一段時間,比山料要好。最好的籽料,是在河流下游,歷經河水沖刷的。” “西域地方大、人少,不懂路的人根本尋不到這樣的好料。” 和田玉籽料,就是在某段河流中撿的鵝卵石。但不懂地方的人,也沒法去撿。 撿到了石頭,也不確定裡面有沒有玉。 往常只有來往西域的商人,會收購一些已經開出來的明料,千里迢迢帶到中原。 故而好的和田玉石,非常名貴。 七郎驕傲地說:“我五哥就是厲害!” 董月明點點頭:“這塊雖然大,但質地一般,可以用來做玉瓶。” 石匠卻說:“這塊怕不行……做玉瓶用料大,你看這塊料的中間隱隱有綹裂,一旦裂開,整個瓶子就毀了。” 董月明對著光線仔細看,這才看到玉料中間的綹裂。 七郎眼珠轉了轉:“師姐說做玉瓶,就做玉瓶。做個小巧的,如菩薩手中的玉淨瓶如何呢?” 石匠笑道:“這倒可以。” 趙主簿不愧是佛家弟子,隨時都想著菩薩。 又說了幾塊玉石,董月明問:“你說的那塊有紅痕的呢?” 七郎從袖子裡掏了掏,變戲法一般把玉石拿出來:“在這呢!老石說這麼多玉石,就這塊價值最高。” 和田玉講究“白、細、純、潤”,但這抹紅色卻紅著純粹熱烈,美得像董月明的汗血寶馬。 董月明雙目一亮,拿著玉石愛不釋手。 天底下的女子,從小的到老的,沒幾個不喜歡珍寶首飾的! 石匠建議:“這塊玉石又細又潤,做玉佩最好。我看這塊料,可以做兩塊玉佩了。” 子曰“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君子當佩玉。 董月明摩挲著玉石,耳朵微微紅了紅:“做兩塊?怎麼刻?” 七郎心中歡呼雀躍,高興地說:“我已經想好了,刻兩塊‘白頭富貴’,中間紅色刻成牡丹花蕊,兩塊玉佩合起來成了一塊大的。” 白頭富貴就是雕刻白頭鳥和牡丹,白頭鳥象徵白頭偕老,牡丹花象徵富貴。 寓意著夫妻既恩愛到老,又能富貴一生。 兩塊玉佩能合成一塊的,是雙璧,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 石匠詫異地看了七郎一眼,又微妙地看向董月明……喲喲,年輕人啊! 董月明瞟了七郎一眼:“你都想好了,還問我做什麼?” 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七郎對石匠說了一聲:“老石,玉料就交給你了,工費按之前說好的!”,就追了出去。 匠人都是登記在縣衙名冊上的,這個石匠經手過不知道多少好料,在京城名聲甚好。因此,也不用擔心他昧了玉石。 石匠應了一聲,見兩個小少年一陣風跑開了,搖頭失笑:“年輕人啊!” 七郎追上董月明,問道:“你走那麼快做什麼?我還想問你喜歡幾重花瓣的牡丹呢!” “你要刻玉佩,問我做什麼?”董月明低著頭問。 七郎說:“已經說好了,送一塊給你的啊!我們一人一塊好不好?” 董月明頓住腳步,凝視著七郎:“你年紀小,知道‘合璧’意味著什麼嗎?” 七郎看著董月明,同樣認真地說:“我知道!” 董月明紅著臉說:“你想清楚再說吧!” 說完騎上她的小紅馬飛快地走了。 七郎目瞪口呆。 嘖,女人~~過幾天等玉佩雕刻好了,再送過去吧。 七郎信步走到自家的百貨行,鋪子裡一如既往的熱鬧。 趙六郎看到七郎,大聲笑道:“么弟,你來了?你今天不去京兆府?昨天姚武侯過來,還說蕭少尹又提起你了呢!” 客人們反應過來:“這就是請天王臨凡的趙郎君吧?阿彌陀佛!你當官了?” 趙六郎笑道:“你們不知道嗎?我么弟當上了軍器監主簿,陛下還賜了一幅字,‘年少有為’!” 客人們看七郎的目光更熱烈,一些中老年婦人見七郎俊秀可愛,還趁人多摸一把……不知誰碰到帽繩,幞頭掉了下來…… 七郎一怔,摸了摸寸頭,惱羞成怒地抱頭鼠竄。 趙六郎嘿嘿笑著,利用七郎招攬客人,沒有心理負擔。 招呼完一波客人,趙六郎才走到後院,七郎揹著身不理他。 趙六郎說:“都是為了自家買賣嘛!不就是被人摸了兩把?我讓你摸回來?” ……這趙六郎,在雜貨行做久了,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