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頭碰頭商量了一會兒,又問:“那可不可以賒欠?” 買東西就是這樣,看到這樣也想要、那樣也想要,腦子一熱,舉債也在所不惜。 周崇禮笑了笑:“若要賒欠,就要講抵押物了,你們拿什麼來抵押?” 首領們說:“都是自家兄弟,談抵押就不親了!” “就是,就是!” 可他們哪裡講得過周崇禮? 糊里糊塗之間,一個個簽下了“賣身契”。 抵押首領之子到遼東,若還不起債,就要“輸入”族人過來做勞務工。 連首領之子在內,都可任由遼東“安排”到幽州、山東等地務工! 七郎看到周崇禮送過來的契約,怔了怔嘆道:“周監正,你真厲害。” 往日是我小看了你,以為你只是一個清廉得有些迂腐的官員,原來還是個奸商! 瞧瞧這契約還約定了利息,差不多九出十三歸了! 辦榷場的本意,是示威:“你們都是大唐的屬民,召之必須來”。 七郎還想著,若是有誰不來,就殺了立威。 沒想到眾人那麼識相,還真的全都來了……那就沒有理由出兵了。 七郎微微有些遺憾,又安慰自己:“這也算好事,永徽元年,新帝登基,不宜動干戈。” 但是,他也知道和平只是一時的。 草原上的民族,從來都是“你方戰罷我登場”,沒了匈奴,會崛起鮮卑、突厥; 沒了突厥,會有契丹、女真、蒙古人…… 漢人不會北上放牧,草原永遠會有它的主人。 七郎能做的,就是有生之年,平定北方、讓盛世更久遠! 榷場結束,距離近的扶余、靺鞨等部就要帶著滿滿的收穫回家。 他們都是冰雪中民族,不怕天寒路難行。 “這些棉花比毛氈暖,趕緊帶回去給族人過冬!” “我們換了鹽,吃了鹽幹活才有力氣。” 陶瓷、寶石、絲綢這些“奢侈品”,也換了不少……購物這種事,實在是控制不住啊! 沒錢怎麼辦?抵押人啊! 讓族人留在大唐的繁華之地享福,有什麼不好? ……各族人還真是爭著搶著留下來做“抵押”。 周監正說,如果還不起錢,會送他們去幽州、山東等地務工,那些地方肯定比遼東更繁華! 中原的花花世界哦,可比放馬牧羊好多了。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還有兩個沒走。 一個是路途最遠的阿史那賀魯,要開春後再啟程; 另一個是被遷徙到熊津江的枯莫離。 契丹部被分成兩半,一半遷徙到百濟故國熊津江流域,帶領著百濟人開墾種地。 另一部分留在遼河上游,過著半遊牧半農耕的生活。 枯莫離的野望,未來將兩半連成一體,建立一個從遼河流域到熊津江流域的大契丹國! 那麼廣袤的地方,又是從遼河起源的,國號就叫“遼”? 一切聽起來像做夢,枯莫離卻不覺得是痴人說夢。 現在,他要留下來跟趙都督培養感情。 七郎似乎不知道這兩頭狼暗地裡的心思,熱情地招呼:“我家人都不在遼東,正覺得寂寞。有兩位兄弟在,就熱鬧了!” “你們可要跟我去打獵、泡溫泉?” 枯莫離笑道:“當然要!一起泡溫泉,我給兄長搓背!” 七郎微笑:“我也給你們搓。” 阿史那賀魯:……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打獵泡溫泉搓背,男人的情誼,泡著泡著就出來了嘛! 但情誼千斤,又如何抵得過野心? 笑容的背後,是刀光劍影。 七郎看著這兩個兄弟……明年今日,不知該給誰燒紙? 他真是捨不得啊!給兄弟挖坑,趙都督的良心很痛。 遼東上演著兄弟情深,盧照鄰跟隨著送白銀的隊伍,也趕在年前抵達了長安。 這一路可說是有驚無險,在遼西、幽州一代,有可疑人探頭探腦。 護送白銀計程車兵打起熊津都督、遼東都督、營州都督三家旗號,才把那些人嚇跑。 “明知是官銀,竟然還有人覬覦。”盧照鄰感嘆。 將領看了盧照鄰一眼,沒有說什麼。 那些覬覦的人,說不定是人是鬼呢……既可能是真的外族,也可能是匪徒,甚至是世家。 盧照鄰出身范陽盧氏,但只是家境敗落的旁支,許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三家都督聯合護送白銀,想低調也不行。 他們還在路上,訊息就傳到了長安。 大唐的貨幣制度,是“錢帛兼行”。 錢是銅錢,帛是各類絲織品,包括錦、繡、綾、羅、絹等。 金銀多作為賞賜、饋贈,不作常規流通貨幣。 主要原因……是金銀稀有。 但如今,稀有的白銀,被一車一車地運往京城! “洛陽來報,須用大官船運白銀往長安!” “陛下旨意,由戶部尚書親自帶人接收這批白銀!” 朝中官員議論紛紛,興奮之餘,又感到不可置信。 不久前,遼東才送來一批稅糧,令龍顏大悅。 如今,又送來一批白銀? 遼東不是天寒地凍的邊疆之地,是聚寶盆嗎? “倭國真有白銀?從前趙全說讓人去倭國挖礦,我還彈劾他,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一個年輕的諫議郎羞慚地說。 旁人勸慰:“這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