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心中的悲痛逐漸被興奮取代，七郎握拳：“進京就進京吧！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爹孃和兄長了，不知道他們怎麼樣？” “嗯……嫂子們肯定又給我添了一群侄子侄女，我得回去數一數人頭，也讓爹孃見見我的小正兒。然後再找月明努力，不能落後太多。” 他喃喃自語的，越說越高興。 遊子遠離故鄉，不知親人音容笑貌可如往昔？ 天大的事，也沒有一家團聚重要。 圓真：……剛剛還為皇帝傷心的人是誰？ 你就是這樣的大忠臣？ 真要是大忠臣，得知帝星將隕落，此時應該痛哭流涕、哀傷不能言語才是啊！ 七郎是奉旨回京述職，並不是很緊急，但也不好拖延。 不是調任，也不用交接公務，該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收拾了一點行李，就可以啟程。 遼東城的百姓聽聞，不僅圓真大師要離開遼東，連趙都督也要離開遼東，頓時家家有哭聲…… 圓真大師離開，只是不捨；趙都督離開，那就是悲傷。 幾年過去，在很多百姓的心中，趙都督已是他們的守護神。 “可惜趙都督不肯讓我們建生祠，否則我們還有個燒香紀念的地方！” “耶孃別哭……州學的先生說，都督還會回來的。” “真的？” “大約是吧……” 其實大家也不是很確定。 朝廷召都督進京，說不定要給他升官呢？ 唉，都督要是永遠不升官，永遠留在遼東就好了！ 到了出發這日，不僅都督府的屬官出城相送，百姓也自發扶老攜幼地相送，聲勢浩大。 這些淳樸的百姓，紛紛拿出程儀，或是一籃子魚乾、或是一掛臘肉、一直捨不得吃的榛蘑幹、風乾野雞…… 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是最珍貴的心意。 七郎推脫不得，只能空出一輛馬車專門裝這些東西，最後拱手對眾人說：“承蒙鄉親們愛戴，本官感激不盡，一路上有這些珍貴的禮物相伴，也宛如和鄉親們在一起。” 百姓們更加激動，大聲說：“趙都督，你一定要回來啊！” “趙都督，我家今年也養了豬，到年底就是大豬了，我給您送去！” “趙都督，我打了狼，送你一個小郎崽！” ……七郎聽著周圍鬧哄哄的聲音，心情就像這六月的暖陽。 他做了那麼多的事，不求流芳百世，但總算得到了治下百姓的認可。 從前羅先生教導弟子們，地位越高，責任越大。 都督守牧一方，“守牧”二字重千斤！ 他一直兢兢業業，唯恐做錯一個決定，讓抗風險能力最差的普通百姓受苦。 如今看來，他做得不錯啊！ 七郎感到很驕傲，他沒有丟天明村人的臉！ 熱烈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盧照鄰不捨地說：“趙都督，你可要儘快回來，春寒一起泡溫泉……” “我作了幾首送別詩，卻不忍念出來。就當從未分別，仍與您一起圍爐烤肉。” 七郎一一謝過，最後拍了拍高安勝的肩膀：“放心，我一定會回來。若調任其他地方，一定會請旨把你調過去。” 一直裝透明的高安勝：……我說了不捨嗎？我一直沒說話啊！ “都督，承蒙都督看重！”高安勝擦了擦眼眶。 七郎見高安勝一言難盡的神情，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安勝還算識時務，但也不可不防，他已經安排可靠的人盯著。 “走了！”七郎騎上駿馬，朝眾人揮手：“諸位多保重，我還會回來的！” 男子漢大丈夫，四海皆為家。又不是生離死別，何須悲傷！ 一直到趙都督的車隊揚起的塵埃都消散，遼東眾人才抹著眼淚、感慨著回家。 七郎騎馬在前，一對小兒女在後面的馬車裡，由僕婦照料。 駱賓王等幕僚跟隨在一旁。 幕僚自然要隨身帶著……領導文采再好，也不如請個大才子做秘書。 七郎計劃著，回長安向舊日同僚炫耀他收了一個大才子。 駱賓王年輕，興致很高：“都督，我是在半路遇到李敬業的，還沒去過長安，卻聽過很多關於長安的詩句，長安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七郎目光悠遠：“長安城，長治久安。周文王定都於斯，過去千年。千年的風風雨雨……” 那是一個充滿了歷史和傳說，讓人嚮往的繁華大城。 那裡終年熱鬧，五陵年少爭纏頭，香車寶馬暗香盈動，是盛世的象徵。 長安的百姓，是天街驕民，彷彿沒有一絲煩惱。 七郎緩緩說著，身邊所有沒去過長安的人，都被他的描述吸引，也都升起對大唐盛世的自豪感。 但是從遼東到長安，這漫漫長路卻不是那麼好走的。 此時整個國家，大約二三千萬人口，地廣人稀。 北方許多地方是茂密的森林、廣闊的草地，從中穿過，能聽見虎豹長嘯、豺狼嘶吼。 但北方氣候卻很宜人，太陽暖洋洋地照著，也不燙人，東南風和煦地吹著，雖是夏日，卻沒有南方炎熱。 在靜寂的山野間走了些日子，他們首先抵達了遼西的大城營州。 這是一座為守邊而建的城池，但如今整個東北都在我朝治下，營州已不是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