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惠禪師回長安之後,多數時間閉門參禪、不見外客。 李承順的身份曝光,長孫無忌等老臣請見禪師。 他們一致認為,那位皇長子若留有後人,必定跟老和尚有關! 慈惠禪師淡定回應:“是真是假,有何區別?” 出家人遠離紅塵,他不想見客,外人也不好強求。 長孫無忌:……是真是假確實沒啥關係,但人皆有好奇之心啊! 想想老和尚收的幾個弟子,全部奇葩,更是細思極恐! 禪師不見外客,但七郎不是外客。 七郎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和尚師父的禪房,發現空蒲團前有一個食案,上面擺著幾籠皮薄陷大的小籠包。 雖是素餡的,可香了! “師父!這是給我準備的?你知道我要來?”七郎開開心心的行禮,把不安拋到九霄雲外。 禪師撥動著佛珠,微笑:“我留著自己吃的,便宜了你這頭饞狸奴。” 七郎迅速坐在蒲團前,叼起一個還熱乎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包子皮破了個小口,香濃的湯汁流進口中…… 他滿足地眯著眼睛,含糊地說:“師父就是特意為我準備的!” 他是會吃的人,雖是吃灌湯包,嘴邊沒沾上一點油。 幾籠包子很快一掃而空,七郎喝了一口酪漿,滿足地揉著肚子。 “師父這裡的東西就是好吃,我要天天來蹭吃蹭喝。”七郎笑眯眯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和尚師父老了。 他進來的一瞬間,就發現師父蒼老了很多。 從前是看不出年紀的寶相莊嚴,才幾年呢……就像被抽去了精氣神。 這種蒼老,不僅是皮相,更是靈魂。 七郎很難受,卻強忍著不表現出來,故作小兒姿態,想哄師父開心。 禪師笑道:“狡猾徒兒!你回長安那麼多日,也不來見我,有好吃的就惦記了?” 七郎把蒲團搬到禪師跟前,從袖子裡一樣樣地往外掏東西,獻寶一般:“我忙著整理東西呢!給其他人的禮物都好辦,給師父的一定要最好的。” “這幾盒白山參、鹿茸,是特意給您留的。還有新鮮的鹿肉……興國寺忌葷,我們到山裡燒烤,悄悄的不驚動人……” 禪師隨意地掃了一眼禮物,他已看到小徒兒眼底暗藏的傷心,再看到這些補氣血的藥材,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小徒兒,雖總不肯剃度,卻是孝順的。 “既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烤肉就不必,我如今難克化肉食。” 七郎忙碌的手頓了頓,神色不安:“師父,你……” 禪師擺了擺手,讓七郎坐下,嘆道:“我收了你們師兄弟幾個。圓真和圓通本事大了、自作主張;圓融在吐蕃做了國師,弘揚大乘佛法……” “他們都像風箏一樣飛遠,反而是你這個俗家弟子,還回來看我。” 七郎皺了皺眉,師父這話,有點不祥啊…… 阿彌陀佛! “我早年就說,徒兒中唯有你能傳我衣缽,這天下大局,終於還是要交託給你。” 禪師閉目誦了幾句經,慢慢站起。 七郎跟著禪師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密室,或者說是一座寶山。 “出家人四大皆空,這些東西我都用不上,一直不見天日。” “如今,都交給你。” 七郎連退三步,搖頭:“師父!你別給我!你自己留著!” 阿彌陀佛!這真的是交代後事啊! 也許這個寶庫價值連城,但他寧願不要這些東西,也不想失去和尚師父! 禪師早已勘破生死,淡淡笑道:“別慌,還沒到時候。只是你不久又要遠行,提前交給你。為師也想看看,你能收下多少東西。” 七郎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最害怕生離死別,拖得一天是一天,說不定明天就有轉機呢? “師父,你可嚇死我了!”七郎順了順胸口,看著琳琅滿目的寶貝,吞了吞口水:“收東西?軍需我都能運送,這些東西算什麼!瞧我的!” 錢財身外物,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他不過是個暫時保管的倉庫。 但哪怕是暫存,也是快樂的~~ 禪師看七郎的神色迅速轉變,動作像倉鼠一樣,在庫房裡蹦來跑去…… 親眼看著一樣樣奇珍異寶消失,禪師歎為觀止:“你用袖裡乾坤運軍需?這是作弊啊!特吉遇到你可算倒黴。” 七郎雙目發光,哇哇~~這件一定是煬帝的珍藏,好一把寶刀! 這是什麼?認不出就先收著! 聽到師父的話,他順口答道:“特吉?那就是個傻子,刻舟求劍自以為是。天道早就變了,他還固執地相信自己的窺測。” “嘿嘿,遇到我們師徒,算他倒黴。” 這世上的神棍,沒本事的倒還罷了,有些真本事的遇到七郎這變數,都得被逼瘋。 瞧瞧易二郎,得了精神病後,精神好多了。 禪師搖頭失笑,閉目在一旁誦經,不再看七郎收拾東西。 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身外之物,許多承載著他的回憶…… 比如那把刀,是有一年生辰,阿英親手交給他的。 他活了這麼久,相識的故人一個個早登極樂,終於也要輪到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七郎揮汗如雨地把東西收拾完。 連一枚銅錢都不可能剩下。 趙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