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就不是什麼錦衣玉食、流觴曲水、吟詩作賦的文官! 走吐蕃商道多次,遇到過叛亂,遭遇過馬賊,早已見過血! 且永業田的農戶有服兵役的義務,除非窮得揭不開鍋的,家家戶戶常備弓箭。 趙四郎天生膽大,是村裡的孩子王。 蹣跚學步時,他就跟著哥哥們漫山遍野的跑,稍大一些,也能拿著小弓,對著野雞竹鼠射。 當初若不是他不在家,怎麼也不會讓五郎上戰場! 做哥哥的,應該保護弟弟們! 他一箭又一箭地射出去,哪怕準頭差一些,未射中要害,也足夠讓敵人受傷! 趙四郎殺紅了眼,熱血沸騰,這種感覺…… 就像是衝到了巔峰,比入洞房還要妙不可言。 然而,敵人並不是站著讓你打的。 憋了一口氣的吐蕃軍,也想衝進伏俟城,好好享受一番。 “痛……” 雖然人馬都穿了甲冑,還是有防備不到的地方。 此時短兵相接,即使護衛士兵圍在趙四郎身邊,還是有冷箭襲來。 “痛……” 劇烈的疼痛,是趙四郎此時最清晰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中箭了。 但他絕不能倒下! 看吐蕃軍狼狽的情況,就知道一定有唐軍追在後方! 只要再堅持堅持,就能形成前後夾擊! 吐蕃軍的確很狼狽。 他們逃了一路,箭已所剩無幾。 來伏俟城是想裹挾出兵、補給,沒想到反而遭遇吐谷渾的攻擊。 祿東贊調集最後的攻擊力量——屬於核心的伍如旗,想速戰速決,在唐軍追到之前攻進伏俟城。 吐谷渾軍的箭矢密集如雨。 祿東贊眼睜睜看著己方疲憊不堪計程車兵在箭雨中一波波的倒下,心如刀割。 現在,還能往哪裡撤? 若是窩囊的逃竄,未來在這片高原上,他們連吐谷渾都震懾不住! 何況,在膠著的戰況中,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 對譙樓上觀戰的人來說,城外的戰事漫長得似過了幾個春秋,杜大郎的悼亡詩都已寫好。 但對殺紅了眼,士氣越來越高漲的吐谷渾士兵而言,彷彿只過了短短一瞬。 祿東贊眼看著己方士兵被壓著打,正無可奈何要下令撤退時,突然眼前一亮。 吐谷渾那彷彿無窮無盡的箭雨減弱了! “他們沒箭了!”祿東贊這一次不躲在後方了,他親自上馬,嘶嘶力竭地大喊:“吐谷渾人少,箭即將用完,全軍衝擊!後退者——斬!” 他的話語立刻一層層地傳達,也傳到了趙四郎的耳中。 痛,還是很痛。 他咬牙忍著劇痛,望向伍如旗……祿東贊在那裡。 這個人,是吐蕃反叛的核心! 這個人,軟禁了文成公主! 這個人,必須死! 然而,吐谷渾士兵的箭確實少了,攻勢一弱,人數佔優的吐蕃軍隊開始反撲! 祿東贊稍稍鬆了一口氣。 暢想著城破之後,將膽敢反抗吐蕃的慕容諾曷缽逮住,親手施予最殘酷的刑罰,才能解恨! 他還沒想好具體要用哪一種……後方就響起了喊殺聲。 陰魂不散的唐軍追上來了! 負責斷後的幾如,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累得倒在地上都爬不起來。 面對追擊上來的唐軍,殘兵敗將只能連滾帶爬地逃離。 抵抗? 抱歉,屬下真的做不到啊! 後方的吐蕃士兵迸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逃竄之中衝擊了前方鏖戰的“伍如”部。 趙四郎精神一震,大喊:“唐軍來了!兄弟們!拿下祿東贊,搶人頭了!” 剛剛已經雲收雨歇的箭勢,一瞬間轉為逐浪排空,吐谷渾士兵嗷嗷大叫…… 搶人頭了! 誰不知道祿東讚的人頭最值錢啊! 搶下這顆人頭,夠他們吹一輩子! “啊——!!” 還在中軍鼓舞士氣的祿東贊,面對這洶湧的前後夾擊,氣得七竅生煙,牙呲目裂! 是誰? 是誰挑動吐谷渾出兵? 是誰壞了他的大計? 而實際上,連追殺過來的趙福,都沒想到戰事會那麼順利。 慕容諾曷缽真有這個勇氣帶兵出城? 以他對慕容諾曷缽的瞭解,那就是一個“慕容跑跑”。 整個高原,誰都沒這位可汗跑得快! 趙福望著前方的戰事,感慨萬千。 一定是四哥說服了慕容諾曷缽。 打虎親兄弟,上陣翁婿兵。 他們兄弟、翁婿聯手,何懼天下英雄! 眼看著再也無力迴天,饒是半生戎馬,見識過各種大風大浪,祿東贊還是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待他撫著胸口順了氣,身邊最忠實的親衛已經懇請他先撤。 “我撤?我撤去哪裡?”祿東贊滿面滄桑,遙望著如在天邊的雪山。 帶著一絲英雄末路的蒼涼。 “大相!我們回到邏些城!可以去泥婆羅、南詔借兵,唐軍不敢追那麼遠!” “大相!只要你活著,我們可以重頭再來!” 祿東贊面色凝重,眼前瞬間閃過追隨棄宗弄贊統一吐蕃的一幕幕…… 他打過很多勝仗,也打過不少敗仗。 從沒有哪一場敗仗將他壓垮,如今這一場自然也不能! 因為錯算了鄯州的兵力、吐谷渾的反應,他已經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逃得一個是一個…… “撤!” 祿東讚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