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北海道新羅城,如今已經沒了新羅王,只有朝廷封的韓王李承順。 晴朗的春日,韓王宮的的牡丹奼紫嫣紅。 這是許多年前,大唐送給新羅的牡丹種子,在這遙遠的異鄉生根發芽。 就像李承順。 他本應該是皇子,因為一場劇變,成了一個小沙彌。再因為一場機緣,成了新羅王夫。 最後和平演變,把新羅變成大唐的一個道。 北海道? 據說這是他那個狡猾的小師弟起的名字,挺有幾分意思。 走過許多風風雨雨,李承順卻恍然覺得,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在益州做一個小沙彌。 師父不忌葷腥,他可以自由出入市井食肉,江邊食肆的魚膾晶瑩賽雪,春日蘸韭醬,秋日用芥。 而更快樂的,是結識了天明村的趙七郎。 他們一起摸魚、遛竹熊,爭搶文殊院的膠乳凍,一起學經文習武,一路向西去高昌…… 在高昌的夯土城,兩個小沙彌蹲在角落吃羊肉串,琢磨去哪裡撿漏。 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如此令人著迷。 “殿下,東海道大總管、熊津都督李德謇送了一批扶桑移民過來,該如何安置?” 自幼追隨在他身邊的賈伯進來稟告,打斷了李承順的回憶。 回憶時光裡的小沙彌朗聲大笑,跑入大佛寺、摸走了玉石大腳印,漸漸褪色…… “扶桑移民?”李承順定了定神,“送去打鐵吧!今年遼東定了一批鐵器,要按時出貨。” 三韓半島冶鐵歷史悠久,此外“高麗紙”、“生絲”、“新羅婢”等也是特產。 新羅婢的貿易這些年漸漸少了,北海道跟遼東的貿易,以鐵器和生絲為主。 冶鐵是重體力活,而扶桑人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賈伯應了一聲,接著說:“那我們就跟李德謇說,讓他再送一批扶桑人來?” 李承順微微搖頭:“扶桑人不能聚集在一個地方,我們不能要太多。若人手實在不足,可以遷徙一些契丹人來。” 所謂騰籠換鳥,就是徹底打散各個族群,重新用華夏文明將其同化、融合。 圓潤師弟拿下扶桑,將其變成大唐的一個道,他們在三韓半島和遼東的,就妥善安置扶桑移民。 賈伯再次領命,看向李承順的目光卻欲言又止。 “賈伯,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李承順隨和地說。 在這個遙遠的他鄉,能說心裡話的人並不多。 圓真大師兄來過一趟,又悄悄的走了,不知去哪裡弘揚佛法、傳授真經。 而圓潤師弟那個沒良心的,恐怕早已忘了他,否則怎麼會多年不來相見? 賈伯低聲說:“殿下,你也一把年紀了,就算不想娶妻,也該留個血脈,為令尊傳承香火。” “如今你的身份在長安已不是秘密,朝廷不打算追究,您生兒育女都無妨。” 李承順搖了搖頭:“這裡是新羅故地,最好不要再有王爵。等我離世後,此處就和其他道再無分別。” “至於家父的香火,我想他不在意這些。” 聽聞不久前,又有幾個藩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皇家叔侄、兄弟之情向來如此。 相比之下,他的父親還不算太冤。 賈伯嘆了口氣,默默地退下。 他守衛李承順多年,其實香火不香火的並不在意,只是希望主君有個溫暖的家。 和尋常人一樣,享受俗世情愛。 然而,這個願望恐怕難以實現。主君此生,唯不負如來。 春去秋來,牡丹花謝、樹葉飄落,三韓半島的冰雪來得比長安更早。 李承順裹著厚重的熊皮大衣,長安城的冬日是怎樣的? 他已記不清。 唯有夢中,承天門的晨鼓,越發清晰。 這魂牽夢縈的鼓聲,似乎在召喚遊子回鄉。 冬日,新羅城來了一群契丹人,打著“趙都督火炕隊”的旗幟招搖過市,收不多的錢就能幫人盤一個溫暖過冬的炕。 “趙都督知道嗎?他雖然不在遼東,仍是俺們心中的都督!” “旁邊那些扶余蠻子,就只會拉木頭,幹不了這樣的技術活!” “俺們首領枯莫離,認了趙都督作‘叔父’,四捨五入俺們契丹人都是趙都督的侄子!” 這些契丹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著水晶白切狗,向北海道人炫耀。 當地人邊聽邊叫好。 曾經百濟人說,趙都督是地獄走出來的殺人狂魔,但這麼多年過去,眾人的生活越來越好,都接受了大唐的統治。 只要普通人日子過得好,收服三韓的趙都督就不是魔,而是佛。 “不如去遼東做事,聽說漢人喜歡‘新羅婢’,主家寬厚的,給下人也發毛線!” “聽說遼東有很多大海船,跟江東、嶺南貿易,家家戶戶都有肉吃!” 這日子過得,簡直像做夢似的。 李承順微服走在市井間,聽著百姓的議論,嘴角掛著笑。 阿彌陀佛,和平收服新羅,讓化外百姓投入大唐的懷抱、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是一件大功德啊! 如今功德圓滿,他也該回鄉了。 在這熱鬧而安逸的遠方,李承順又收到了朝廷的邸報,趙子遜回朝任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皇帝要封禪泰山! “終於讓他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