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來到都督官宅,神情驕傲地將嵌了金箔的拜帖遞了出去:“江東陸氏,拜訪趙都督。” “江東陸氏?” 七郎陪著女兒搭積木,頭也不抬地說:“我沒空,讓他七日後再來。” 大好假期,不陪家人,見什麼客! 李象都回房休息了,現在是難得的親子時刻~~ 門房領命,退了出去。 董月明抱著正兒坐在不遠處,聞言微笑:“你不是等他上門,怎麼來了又不見?” 七郎漫不經心地說:“先晾一晾他,趙都督日理萬機,是他說見就見的?” 輕易就見到,豈不是顯得他很沒身份? “江東士族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豪強幾乎就是土皇帝,控制著土地和人口,不向朝廷納稅。前朝時,煬帝曾狠狠地對江東士族下手,修大運河就是為了溝通南北……可偏偏修運河,又壯大了士族的力量。” 董月明微微點頭,這些事她也知道。 修大運河徵調大量民夫,百姓為了逃避徭役,躲入士族的莊園成為蔭戶。 七郎小聲說:“圓真大師兄收集了不少東西,據說光是顧家,當時就白得三四千蔭戶。要不是怕惹眼,人被煬帝點去徵高句麗,顧家還想收多一些!” “士族有傳承文化的功勞,我也沒有妄想以一己之力填平士庶之間的鴻溝。只是推行均田制是必須的,憑什麼北方都推行了,南方良田千里,反而不推行?現在,就看挑誰出來‘殺雞儆猴’!” 話又說回來,東南豪強抗稅是歷史傳統,一直到明末清初蘇州還發生過抗稅引發的“哭廟案”。 皇帝其實也有心對江東士族動手,把吳王、越王兩個兒子都封到那邊。 誰知這兩個兒子都不給力! 門房處,陸嘉本以為今日能見到趙都督,沒想到讓他七日後再來,微微有些詫異:“都督沒看拜帖?” 是陸氏!江東陸氏! 難道出身寒門的趙都督不應該倒屣迎之? 門房微笑,客套地說:“我們都督看了拜帖,但他沒空。” 忙著陪小娘子搭積木呢! 陸嘉有些失落,端著姿態昂首離開……寒門庶人,哪裡懂門第! 接下來幾天,陸嘉又跟范陽盧氏幾家接觸,商議茶葉換馬的事。 這些商人解釋:“我們賣往南邊的馬,主要來自契丹和突厥人,都是都督為我們牽線的。” “新羅婢?那是官府在檔的賤口行才能經營的……” 總而言之,想做這幾樣掙錢的大宗買賣,得有趙都督的許可。 陸嘉雖想暗中收買一些人,但貨物出海還是經過港口……走私被查出,官府扣押貨物可不美妙。 七日後,陸嘉沐浴更衣,帶著厚禮,再次拜訪趙都督。 這一回,他進了都督府的門。 都督府的建築和陳設還是很拿得出手的。 陸嘉暗道,蘭陵蕭氏的底蘊,能造出這處官宅,可惜便宜了趙全。 在花廳裡等候時,有僕人送上酪漿、點心,待客之禮還算周到。 陸嘉心情舒暢了些,略看了看廳內擺設…… 顯眼處掛著幾幅當世名家的字畫,也有太子的墨寶。不禁嗤笑,這趙都督拍馬屁功夫了得。 又等了好一會兒,陸嘉都有些不耐煩了,才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陸嘉抬頭望去,只見那相貌英俊的青年都督闊步走來,爽朗笑道:“讓你久等了?方才與大賀枯莫離比射箭,出了一身汗,恐怕失禮,沐浴後才來!” 他爽朗熱情,彷彿絲毫沒有怠慢的意思。 陸嘉也站了起來,微笑行禮:“沒等多久……江東陸嘉,見過趙都督。” 七郎抬了抬手:“不必多禮!” 他沒有回禮! 就算是江東陸氏,身上沒有官職,也就是一平民,他可以不必回禮! 陸嘉見七郎大咧咧地受了他的禮,又摸不準七郎的態度……趙都督,究竟有沒有跟陸氏合作的誠意? 但陸嘉作為旁支子弟,掌管茶山產業,常和商賈來往,也是八面玲瓏的人。 他面不改色地重新入座,開門見山:“我貿然拜訪趙都督,是有一樁大買賣,想和都督談。” “哦?你要給我送大富貴?”七郎掃了一眼陸嘉送來的厚禮,露出一絲嗜血的笑容:“陸郎君想要對付誰?” 這語氣,彷彿是即將“接單”的悍匪,商談的是“綁架”、“截殺”的買賣。 陸嘉打好腹稿的一席話……愣是被堵得說不出來。 誰來告訴他,這個不按常理說話的人是誰?這真的是進士科狀元,不是哪路山賊冒充的? 陸嘉乾笑兩聲:“都督真會開玩笑……我要談的,是馬匹和新羅婢的買賣。” 他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想獨攬這兩項商品在江東的經營。 用七郎的話來說,這叫“獨家代理”。 七郎心道,上鉤了……他不置可否地說:“我從不親自參與商賈之事,你要談,該和互市監談才是。” 進出商品,都由互市監管理。 陸嘉腹誹,其他商品還罷了,這兩項是你控制貨源的! 沒有你點頭,誰能賣給我? “趙都督,陸氏很有誠意。我們的茶葉,在草原上很受歡迎。”陸嘉提醒。 七郎點點頭:“陸家茶葉,聲名在外。但張家、顧家,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