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雖然沒有人在朝中任高官，但家族底蘊在，故友世交還是有一些的。 有人反應過來，出列道：“這件事，吾等是第一次聽說。劉大夫是否言過其實？顧朔是吳郡顧氏郎君，豈會做危害國家的事？” “當初徵高句麗，顧氏還竭力助朝廷造船，對收復遼東立下功勞。” “此次去遼東海貿，也是為了幫助遼東建設。趙全寒門出身，為謀求政績，有些過激的手段，也在所難免，比如私自扣押顧家貨船？” “臣以為，此事不可只聽一面之詞！” 短短時間內想出這樣的辯解之詞，還內涵七郎搶奪貨船，也是個人才。 又有人出列，假裝公正：“張大夫此言差矣！趙全雖出身低微，但屢屢為朝廷立功，想來不至於作竭澤而漁的事。此事不過是顧家僕從私自行為，顧朔恐怕都不知道……趙全年輕，難免小題大做。” ……一口一個“出身低微”，將看不起寒門擺在臉上！ 劉茂忍著氣，冷笑：“趙全家世清白、進士科狀元，談何低微？你是質疑陛下用人的眼光、朝廷取士的公正嗎？” 我也是寒門！ 你這是當著和尚罵禿子，叔可忍嬸不可忍！ 雙方打起了嘴炮，一個說對方“為搏名聲，亂扣罪名”；另一個指責“莫不是收了顧氏好處”？ 本朝尊重朝臣，大臣早朝是有坐席的，一言不合擼袖子破口大罵的都有。 有時候吵得厲害，皇帝火氣上來了，把雙方一起擼了官趕出去。 此時，皇帝卻穩如泰山地聽雙方爭執，哪些人傾向江東士族，哪些人是牆頭草，也看出來了…… 因文采斐然、會說話受太子的重用的太子舍人李義府，兼著監察御史一職，他同樣出身低微，那些人罵趙全的出身，同樣刺痛了他。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揣摩著皇帝和太子的心意…… 琢磨半晌，他出列：“雙方各執一詞，朝廷何不令越州都督府徹查顧氏有無不法、不軌之事？” ……吳郡顧氏，屬越州治下。 本朝藩王具有實權，越州都督就是越王！但具體事務，由長史司負責的。 越王也就是個高階的紈絝子弟，還真的做不到守牧一方。 傾向顧氏的人立刻怒了，李義府說的是人話嗎？ 什麼叫徹查顧氏？這是先給顧氏定了罪！ 發生在遼東的一件小事，牽扯的只是顧朔一人。 李義府卻把整個顧氏牽扯進去，讓越州都督府去查，這心思又壞又毒！ ……數百年的家族，怎麼可能沒有不法之事？一查都是千瘡百孔！ 劉茂立刻說：“李御史言之有理！顧朔膽大包天破壞邊疆穩定，恐怕有家族授意！江東是中原腹地，有如此不軌之徒潛伏，實在令人驚恐！” “臣請徹查顧氏！” 皇帝朗聲說道：“諸卿都如此說，便由朝廷派出御史，協助越州都督府徹查顧家！” “朕亦不願看到名門之後的顧氏有負國恩，希望此事是一個誤會。” ……朝堂一片沉默。 皇帝的話說得再好聽，也改不了對顧氏動刀的事實。 一件小事而已，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嗎？ 還是說……皇帝想借機對江東士族動手，殺雞儆猴？ 再一想李義府是東宮屬官，細思極恐！ 門下省商議了一會兒，試探地提議派劉茂任越州監察御史，執行此事…… 皇帝準了。 ……嘖，讓告狀的人去查，看樣子皇帝是真的要把顧氏當“雞”。 李義府悄悄鬆了口氣，不是派他就好。 他雖然順著皇帝和太子的心意說話，但並不想此時就做出頭鳥…… 強龍難壓地頭蛇，去越州搞不好就翻船。 劉茂鄭重領命，散朝走出大殿時，脊背挺直，迎著烈日眯了眯眼，有些視死如歸的悲壯。 趙家齊齊整整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劉茂下朝。 山雨欲來風滿樓。 雖然趙家的人都有一種迷之自信，但想到江東士族勢大，還有不能不擔憂。 羅先生也在家中，見氣氛凝重，微笑安慰：“你們別慌，今時不同往日。江東地方豪強再蠻橫，不敢明目張膽刺殺朝廷命官。尤其，劉家也是有背景的。何況，顧家也有人還在遼東。” “對！么弟最厲害！”趙四郎鬆了口氣。 趙六郎也說：“顧朔還在七郎手裡呢！這是人質！” 在眾人緊張、期待、焦慮的心情中，劉茂回來了。 帶回來的，卻不知算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 朝廷命越州都督府徹查顧家不法之事，這是對江東士族動手的徵兆，是好訊息； 可是，讓劉茂去越州，卻又不得不令人膽戰心驚！ “茂兒！你推了這個任命！你好不容易從西域活著回來，不能再去越州！”董夫人艱難地說。 劉茂微笑：“姑母放心，此事我反覆思量過。阿全這回‘好人先告狀’，信直接送給太子。今日李義府的態度、陛下的決定……可以說，時機難得！借清除江東士族，獲得陛下和太子的賞識，以得晉升之階！” 董月明拉著母親的手，安慰：“娘，你要相信七郎和大表哥，他們敢發難，就是有把握！這一回，有陛下給我們做靠山呢！” 事已至此，劉茂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