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醒來的時候對一切都是陌生的。他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南風,南風說:我是你姐。於是他有了姐姐。南風說:這是我們的家。於是他有了家。
南風是他人生的開始,他不能失去她。尤其是他知道和南風並非親姐弟的時候,他內心更加害怕。他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一個理由,一個南風繼續愛自己的理由。
十八里鋪和太平鎮完全兩個樣子。
這樣凍死人的天氣,太平鎮街上很少行人的,街上的店面也少有開的。往年每到快下雪的時候,南風就早早儲了糧菜。因為鬼知道,大雪的天氣要持續多久。去年的冬天特別冷,大寒節氣那天,人只能縮在家裡。到了晚上,根本沒辦法入睡,即便生了火爐,仍能凍得渾身打顫。
他記得很清楚,那一晚實在太冷。他想喝酒,酒上頭,暈暈乎乎的就能睡著,然後就不知道寒冷了。南風卻說:人若是感覺不到冷了,就會被凍死。這晚,他們躺在一張床上,鋪了兩層棉被,蓋了兩層棉被。南風抱住他,溫暖一下就來了。
也就是那一晚,他才忽然發覺南風是個女人。也就是那一晚,他懷疑南風不是自己的親姐姐。因為假如是親姐弟,血緣中的人性,他不該有異樣的想法,也不該有那樣的反應。那晚之後很長時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噁心而討厭自己。
馬上就能見到南風,他有點小激動。
他沿街尋找。想著蕭蕭帶著南風來到這裡,第一件事肯定是找個旅館。只要一家一家挨著找,一定能找的到。只恨當時情急,兩人沒能約定仔細。
走了一會兒,竟一間旅館也沒看到。說也奇怪,街的兩旁除了酒館,好像最多的是鐵匠鋪。即便這麼寒冷的天氣,叮叮噹噹的打鐵聲此起彼伏。鐵匠赤裸上身,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冷。拉風箱的學徒,呼哧呼哧的拉著風箱,火舌直竄到鋪子外面。更奇怪的是,鐵匠鋪裡陳列的全是刀劍之類的兵器。他聽九公提起過:朝廷有令,不能私自鑄造兵器。太平鎮也有鐵匠鋪子,但頂多是打把菜刀,敲把剪刀,或者是殺豬刀。胖屠說過,他的屠刀就是在醫館旁邊那間鋪子裡打造的,是他親自一錘一錘敲打而成。
街上偶爾有行人,匆匆而過,慌慌忙忙。他還看到一對商旅,用長了長毛的牛馱著物品冒雪而行。忽地酒香撲鼻,他走到一間酒館前。酒館簡陋,還不如他南風的那間豪華。
酒館老闆看他駐足在外面,笑著說:“小兄弟,進來喝一碗,包你全身都暖和。”
蕭離搖頭,他還要找南風,只是聞到酒香,和南風釀的有幾分相似,不自己覺的停住多聞了兩下。
老闆笑說:“就是趕路,也不差這一會兒。這雪眼瞧著今天是不會停了。”
蕭離再搖頭。
老闆微做沉吟。單手提起一罐酒,看樣子這罐酒少說也百來斤。在他手裡卻輕若無物,他手腕微沉,輕鬆倒出一碗酒。其間一滴酒也沒有灑出來。
“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老闆說:“這碗我請了。”老闆端起酒碗輕輕一送,酒碗慢悠悠飛向蕭離。
原來是個練家子。
蕭離抬手,五指微屈。酒碗嗖一下飛到他手中,一滴酒也沒有濺出來。
“謝了!”
蕭離一飲而盡,酒入腸胃,火辣辣的,寒意頓時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