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進步喜人的房景怖,被房老爺叫到了書房。
房老爺的書房現在安靜了許多,以前,老三家的房景忘,房景初,還有老四家的房景欣,都常常到書房這邊來,和房老爺玩鬧打跳,房老爺雖然年紀大了,但他卻還是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玩樂。
暮年之際,膝下承歡,也是人間至樂。
但這幾年,房老爺因為身體原因需要靜養,書房倒是越發安靜了,常常都是他獨自一人在書房待著,最多不過是房管家偶爾來陪陪老爺。
房家四兄弟中,最常來老爺書房這邊的,就是二爺和四爺了,他們承擔著家中制瓷事業的擔子,雖然房老爺對很多事情已經不管不問了,但重要事項上面,房子德還是會親自跟老爺商量。
老大和老三很少過來見父親的,除非是家有重大事務,或者他們自己有重大事務。
老大一如既往活在自己的喜好裡,收集金石碑刻,臨摹金石碑刻,基本不聞不問家中制瓷的事。
老三一入仕途之路便全身心投入其中,本來他就對制瓷提不起一點興趣,以前沒有走上仕途之路時,他整天遊山玩水不務正業,在家人眼裡那就是浪蕩沒救的人。
因此老三心裡也非常清楚,家裡人對他沒有多少好感。
即便後來他走上了仕途之路,正兒八經有了自己的一份職業,家裡人對他的評價分仍然是極低的。
因為當初,他是忤逆了房老爺的意思,才走上仕途這條道,再加上後來他不管不顧又將關如玉娶回家門,如今,關如玉雖然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可愛的寶貝,但這倆孩子卻不是房家的血脈……
這一樁一件,哪件都是讓房老爺心頭不平的事。
房子施雖然逆反,但最有自知之明,他沒事很少來房老爺書房這邊,除了正常的看顧外,房老爺不叫他,他能躲就是躲著的。
倒是房家長孫房景怖,經常到房老爺書房這邊來,有時候是他自己過來看爺爺,更多時候是房老爺讓管家把他喊過來。
要說房景怖這孩子,其實還挺可憐,母親早逝,父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事裡,對他的養育連最基本的噓寒問暖都做不到,更遑論深層次的心與心的溝通和陪伴了。
房景怖長這麼大,叫的最多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叔父。
他稱呼二叔房子德,剛開始是稱呼他二叔,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房景怖喊他叔父了,房子德也沒當一回事,孩子怎麼叫著順口,就讓他怎麼叫吧。
再說,房子德自個也覺得,他放在房景怖身上的心思,比放在誰身上都多,之所以他對這種叔父的稱呼沒有特別感覺,甚至覺得理所當然,就是潛意識裡,他覺得自己對房景怖的付出是稱得上這個叫法的。
房景怖對二叔的感情,甚至超越了他對親生父親的感情。
從內心深處講,他更傾向於跟自己的二叔,自己的師父,還有爺爺親近一些。
這人的感情,都是腳踏實地處出來的,沒有這個過程,即便是有最親的血緣關係在,也難有深厚濃烈的感情在。
現如今,房老爺閉著眼可以將大部分事情都放出手去了,他讓房子德大膽的去做,去擔起房家制瓷的擔子。
他相信房子德有這個能力,他從不懷疑。
但在他有生之年,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一份顧慮一直在困擾他,讓他深夜裡輾轉反側,思考多遍卻難以抉擇。
眾所周知,房家的鴛鴦轉香壺之所以是宮中珍品,就是因為這把壺只有房家能製作出來,確切點說,只有房家的房老爺最終能製作出來。
鴛鴦轉香壺最後一道工序的秘密,一直都在房老爺那裡,除了他,房家人誰也不知道。
離開了房老爺,沒有房老爺承擔最後一道工序的製作,這世上就沒有真正的鴛鴦轉香壺。
這才是房家轉香壺的價值,這也是掌握那個制壺秘訣人的價值。
問題是,房老爺日暮歸途,身體和精神頭也是江河日下,他不得不開始思考,房家鴛鴦轉香壺的最後一道秘技,到底讓誰繼承起來?
房老爺有自己的思考和顧慮,他想的越多,內心深處卻是焦慮和不安。
房景怖看見房老爺仰躺在圓椅上,閉目養神,他輕聲喊了一聲:“爺爺!”
房老爺立即睜開眼,他坐起來,伸出雙手要拉住房景怖的手。
房景怖幾步走過來,伸出手來,房老爺拉住了他。
“景怖,讓爺爺看看……”房老爺鬆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