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會意,自動退出去。劉據揮手,遣了大部分侍衛去門外守著,只留了兩三個在內:“說吧。”
銀柳醞釀著言辭,決定從頭說起:“民女銀柳,荊州人士,家住雲峰村。村莊背靠山林,出山不便,路途難走。
“因而村中少有外人來,本村居住的也不多,攏共十幾戶人家。但大家關係很好,彼此連著親,十分和睦。
“村莊周圍我們開闢了少許田地,用來種植農物,平時也會去山裡採集些藥材或抓捕些小野物拿到山外鎮子上換錢。
“我們村很普通很平凡也不富裕,可以說既無能人也無大財。民女實在不知道這樣的村子,又深處這般偏僻之地,怎麼就迎來了劫掠。”
銀柳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當時的場景,力求還原真實的細節。
那天夜已經很深了,白日做了許多事,她很累,睡得很沉,迷濛中聽到有動靜,正打算起身,便聽聞父母阿兄已然起來。
父親說:“誰大晚上這麼鬧騰,明日村裡的壯勞力還要趕早進山的,睡不夠怎麼行。”
阿兄說:“聽著似乎是村長那邊傳來的聲響。”
父親提議去看看,讓母親留下。母親卻說:“算了,我一起去吧。若是夫妻吵架,你們男人不會勸。”
於是三人一起出門。彼時她覺得夫妻吵架常有,不是什麼大事,因實在困得慌,就沒跟著去,準備繼續睡。
但剛躺下不過數息時間,聲音越來越大,其中還有熟悉的吶喊,帶著悲憤、絕望與驚恐。
她這才察覺事態不對,驚坐而起,下意識想衝出去檢視情況,剛跑到門邊,一個人影撞在門框上,鮮血自門縫噴射進來,灑了門後的她一臉。
她與正對門縫的那雙眼睛
直直對望,那是母親。是母親!
母親張著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也不敢發出聲音,可她看懂了母親的口型,看懂了母親眼中的哀求:別出來,跑,快跑!
母親用盡死前最後一絲力氣,悄悄用手帶動門扉,將沒關嚴實的那道縫隙牢牢關緊,最後靠著門扉永遠地失去了生息。
她用力捂住嘴才勉強讓自己沒有當場驚撥出來。她強迫自己冷靜,偷偷從後門溜出去,這才看到平日裡熟悉的村子已成煉獄。
一群山匪打扮的人在村子裡到處亂殺。村人們四下逃竄,卻都沒能逃出那群惡鬼的手心。他們用刀兵,用弓箭,將村人們一個個斬殺。淒厲的哀嚎劃破天際,不斷在山谷迴響。
求生的本能告訴她要逃,必須逃。
母親臨死都要給她爭取活命的時間與機會,她不能辜負母親。
可是出村的路被人看守著,進山的路也一樣。
她親眼看到想逃出去的人被一箭射殺。正當她想著既然逃不行,藏可否的時候,一個賊子拖著她的小姐妹出來,憤恨道:“居然藏在地窖菜罈子裡,還挺能藏。”
然後一刀格殺。
這時她便知道,藏也不行了。而賊人很快會搜查到這邊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必須自救。
情急之下她想到一個辦法,她小心翼翼鑽到屍體最多的地方,把村人的血塗在身上,還故意給了自己一刀,製造出明顯傷口,然後躺在他們屍體之下,閉眼裝死。
幸運的是,賊人沒有一個個屍體檢查,只在走前放了把火,試圖將村子和屍體全部燒掉,毀去所有痕跡。在他們走後,她才從屍山火海里爬出來,僥倖保住一命。
說完,銀柳已是淚流滿面,
劉據敏銳察覺出她不太對勁的用詞:“山匪打扮的人?”
山匪就是山匪,什麼叫山匪打扮的人。除非銀柳認為那些不是山匪。
銀柳咬牙:“那些人出手麻利,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且用的武器精良,刀兵弓箭齊全,敢問這是尋常山匪能有的嗎?”
劉據瞭然,肯定不是。
銀柳又道:“他們並不以劫掠銀錢物資為目的,到處翻找像是在找人,也像是在故意製造山匪過境的假象。最重要是,民女躺在屍堆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雙手篡緊,努力壓下滔天的恨意,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穩,陳述清晰。
那會兒她不敢睜眼,不敢動彈,甚至連呼吸都很輕。村中都是她的親人,他們的屍體就在她身上。
她仍能感受到他們的體溫,但他們卻再不會醒來。而不遠處就是她的父母兄長。她想哭,卻不能哭,還得努力把眼中的溼意憋回去。
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