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固倫昭和公主,以公主自願出家為母祈福守孝為由,把固倫昭和公主送到了大慈恩寺,日日與拂宴作伴。
不久後,寺中有關固倫昭和公主和拂宴法師的流言蜚語便日漸喧沸,漸漸地傳入了民眾的耳中,百姓們對法師的信仰與崇敬以一種強勢的入侵速度,迅速崩塌。
固倫昭和公主不忍法師毀於王權之下,勉力抗爭,但她勢單力薄根本無力抵抗來自父兄的壓迫和威脅,早早香消玉殞,不知所蹤。
後世有傳公主守孝期滿,被送與大漠和親。但公主出嫁那日,公主的奶孃與僕從無一喜色。即使送嫁的車輿聲勢浩大,紅妝十里,可車馬匆匆,公主不顧百姓圍街送別,直到出城都未露一面。
甚至有言傳,公主的車駕在出城前,曾被一支不知從哪射來的利箭掀開了喜簾。喜簾撕裂,箭弩深深扎入了車架的龍骨上,而車架內,除一套鳳冠霞帔外,空無一人。
起初還有人質疑公主是否真的出嫁大漠,可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風向一轉,說是公主出嫁前拋下家國子民與拂宴法師私奔,導致大漠君王震怒,揮兵南下,不出幾日便能攻佔樓廊。
這些瘋言瘋語和戰爭的陰影一併攏下,百姓們對此深信不疑,即使有人提出種種質疑,也很快不了了之。再加上,當時大雍皇帝從拂宴法師房中搜查出他與樓廊氏族暗中私聯以及與前朝舊臣密謀謀反的書信,此事就此板上釘釘。
憤怒的百姓不再信仰他們的高僧,紛紛上書,希望
() 皇帝能夠處以極刑,滌清拂宴這類玷汙佛教殿堂的沽名釣譽之輩。
一代高僧就此跌落神壇,查無此人。
“不論史實如何,拂宴被釘在恥辱柱上,遭史臣除名,幾乎沒有任何記載。”裴河宴手中捻著的紫檀珠一頓,心中再度湧起一股氣悶。
他當初在梵音寺的藏經閣裡翻到拂宴法師的手記時也是這樣,氣悶不止,可又不知道生哪門子的氣。
他深深一嘆,將紫檀珠放在桌上,起身走到香壇前,選了三根清香。
了了格外有眼力見地去拿了火柴遞給他,看著裴河宴劃亮火柴,那縷火光明晃晃得投映在他的雙眸中時,她才恍然發覺,他的眼神是如此深邃,漆黑得像是黎明前的深海,有獨獨一人留於世間的苦悶與孤寂。
許是她看得太專注,裴河宴微微側目,與她對視了一眼:“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他的聲線褪去了冷靜,有成熟的沙啞。
天色不知何時黑了下來,將他眼中的火光渲染得格外明亮。他雙眸沉靜,像在一瞬間蛻化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冷冽得如高山上潭水。
了了微微一怔,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裴河宴也沒在意,他垂眸,看著火柴將清香點燃,那熾熱的溫度卷食著柴梗,一路燃燒,舔上他的指腹。
他不疾不徐地鬆開手,火柴落下,被風助燃,很快吞沒了整根柴梗落入鋪滿香灰的香壇中。奄奄一息般,苟延殘喘了數秒後,徹底熄滅,只留下一根燒捲了的漆黑柴梗。
沒人會去管這根火柴,裴河宴也一樣。
他手腕用力,微微一震,原本還火勢兇猛的三支香,立刻堙滅得只有三叢火點,繼而飄起渺淡的煙霧,直達屋頂。
裴河宴拈著香,鞠躬三拜,默唸了幾句什麼後,將三根清香插入了香灰之中。
獨屬於寺廟的煙火氣,就這麼婀娜嫋嫋地彌散在整個房間內。
了了問:“小師父,你是在給法師上香嗎?”
“三根清香而已,敬得是各路神佛。”他說是這麼說,可凝視著三支香的目光卻有著了了看不懂的幽邃與奠念。
既然不懂……那就先別吱聲了。
她站在裴河宴身旁,雙手交疊在腹前,垂首默哀——雖然是第一天知道拂宴法師,但法師怪可憐的,她就蹭兩下小師父的清香,祝願拂宴法師早登極樂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她煞有其事地禱祝完,偷偷掀起餘光瞄了眼小師父。
身旁的小師父不知道在想什麼,面容冷峻。那雙眼和她初初見到他時一模一樣,好像這幾日好不容易捂熱的冰塊又因為一場大雪重新封了起來。
了了有些不安,她挪了挪腳,小碎步著捱得他更近了一些。
這些小動作,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裴河宴只是陷入了思緒中,又不是瞎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的時候,那個即使紮了高高的丸子頭也不過